賈環是沒有資格上朝的,但消息也不閉塞,翰林院清閒,所以對朝中大事的討論都是非常積極。
侍讀學士李汶翰先得了消息,然後整個翰林院就都知道了。
溫明遠是賈環同榜榜眼,得了消息之後,就和馮邵澤一起過來了。
“賈兄,可聽說了,馮世昌雖然打了個大勝仗,但卻被禦史參了貪墨。一樁樁,一件件,說的有鼻子有眼。聽說,西北大軍,兩個月沒發餉銀了。內閣眼下要召他回來問話。”
賈環還能說什麼,聽到這個消息,他就猜到西北那邊其實是打敗了。但這個事情隻能自己心裡猜度,不能亂說。
當下也附和道“可惜了!馮將軍也是咱們大唐的功臣,卻做出此等事來,還要讓皇上背一個‘薄待功臣’的惡名。”
馮邵澤也說道“是極!皇上縱然有心放他一馬,但估計西北的將士們也不會答應。而且,剛打了大勝仗,皇上還要出賞銀,總不能讓大家白忙活一場。”
賈環估計這兩個人也猜到了,現在都是在裝糊塗而已。馮邵澤既然連賞銀都說出來了,想必也已經知道國庫空虛的事情了。
但有人能猜到,那就有人猜不到。
翰林院裡就有。彆看翰林院都是考試高手,但有些文章他們還真不會做。
“這是黨爭!”房源會就沒看出來,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來“馮將軍是王都檢點推薦的,現在西北剛有點起色,就有人迫不及待跳出來想要摘桃子了。”
這個觀點很是有些主流的味道,而且陰謀論一直都很有市場。因為西北大捷的消息,敢去懷疑的人很少。周圍幾個人很是心有戚戚焉地點著頭,翰林院是清流,向來以中立自居,但也沒人傻到會指名道姓地說首輔和次輔的不是。
吳善中覷了個空,來到了陳敬軒這邊。畢竟上次人家親自到他的府上,他這邊也得有來有往才是。
“廷貞,得空否?有點事情,想和你單獨聊聊。”
雖然是在公廨,但旁邊的書辦等人還是一個個地乖乖出去了。沒聽到次輔說的,單獨聊聊嘛,現在不走難道還等著被攆走?
抬手製止了陳敬軒要茶的舉動,吳善中說道“有個事情,就是關於這次推舉大將軍的事宜。我的意見是,若是最終推舉為四川提督黃鳳閣,那泉州港就晚點再開。不知道你如何想?”
陳敬軒笑了“祐方!方才在皇上麵前,我已經讚同了你的人選,這還不讓你放心?”
吳善中心中安定,說道“若是廷貞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不妨提出來。若是可以,老夫也是支持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確,我不是一定要推舉孫啟。
陳敬軒道“吾輩吃朝廷俸祿,當然要為郡王分憂。至於其他人選,我這裡暫時還沒有想到更合適的。就先推舉孫啟吧,我也覺得他合適。”
“廷貞果然大氣!”
陳敬軒補充道“估計存之那邊也想到了。我這邊的想法是,不管撫遠大將軍的人選是誰,市舶司這一塊一定要抓在手裡。先推出孫啟去打擂台,存之那邊定不會相讓,咱們就半推半就讓他得逞,但一定要他拿市舶司提舉過來交換!”
吳善中笑道“廷貞果然思慮周詳。”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吳善中便告辭離去。
張庭瞻也在和陳山成在院子裡小聲聊著“這次一定要將黃鳳閣推到撫遠大將軍的位置上。一旦黃將軍上位,我等立刻就要奏請開海禁,眼下國庫存銀不多,難保黃將軍不重蹈馮世昌覆轍。”
陳山成會意“首輔放心,我心中有數。”
還有一句話,張庭瞻沒說,那就是如果不是黃鳳閣,那就反對開海禁,這也是他為什麼剛剛在皇帝麵前沒有提海禁的事情——沒有提,就留有反對和讚成的餘地了。
至於王子騰那邊,沒有人去關注了。他推舉的馮世昌都自身難保了,這次的推舉,注定沒有他什麼事了;而且即便這次又失敗了,內閣也會想辦法讓他推舉不出人選。這是文官的默契,無關其他。
但王子騰有他的消息來源,很快,就知道了大將軍的兩個候選人,這兩個人,平心而論,都是合適的。
這次,他是說不上話了。但從幾個閣臣背後的官員裡,頗有一些關於開海禁的聲音,想來國庫的存銀已經難以支撐這場戰爭,開源迫在眉睫。
這個市舶司提舉,倒是可以爭一爭。
他坐在書房裡思慮良久,然後恨恨地砸了一個青花茶碗。
一聲脆響,在院子裡回響著,一眾灑掃的下人立時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