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晚,留給各方的時間都很緊張。
最緊張的莫過於陳山成,現在大兒子那邊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隻是賈府那邊不肯接招。
可賈府不接招他們的姿態也得做,陳山成決定明日早朝主動請辭。
這是一種姿態,當官員收到彈劾的時候,主動請辭是一種自保的辦法,除非有恃無恐,或者有把握來化解——之前賈環要開海禁的時候,就頂住了巨大的壓力,並且巧妙地化解了。不但自己毫發無損地全身而退,海禁也在不久之後順利解除了。
但賈環敢不請辭那是自己心裡有底氣,他陳山成好不容易才進入內閣,不能冒這個險;而且這一次,陳家確實不占理,他不能不謹慎。
不用想,他也知道,現在禦史和給事中們怕已經在寫折子了,明日的早朝,不好過啊。
按照賈環和王子騰的機會,這是要分兩步走的,最好能分三步。
首先,就是要先彈劾陳山成教子無方,這一招估計陳山成是有法子化解的;但在此之前,就先彈劾陳之同眠花宿柳——國子監的監規可是有這一條,隻是沒有人拿這群紈絝當做真正的監生罷了,一旦認真,這一條還真的好使。
能夠先廢掉陳之同國子監的名額,那陳山成就少了一道護身符,在這個前提下再去彈劾他教子無方,事半功倍。
這就要在早朝上搶時間,人選王子騰也定好了,那就是戶科給事中姚萬裡。
他們的第三步或者第二步,那就是彈劾陳家敲詐賈府五千兩銀子。
這一步不能急,要慢慢操作,等到陳山成那邊把姿態做足,再把這步棋走出來。
對方招式已老,自己卻又有新招,換成誰都無法化解。
到了這一步,他王子騰也實在想不出陳山成能有什麼法子來化解。這就是王子騰要咬下陳山成一塊肉的關鍵。
隻是王子騰也沒想到,他螳螂捕蟬在前,賈環通風報信在後。內閣一旦出了坑位,還不一定是誰的呢。
這一夜,金陵城注定是暗流湧動。
第二天一早,賈環就讓潘又安去翰林院告了假。
掌院學士梁維早早就到了,今兒注定會有大事,他要早些過來準備。昨兒薛家那邊發生的大事,他也聽說了。堂堂一個翰林,竟然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紈絝給打了,這還得了!
根本不用他來糾集,翰林院的清流們都已經寫好了折子參陳山成。
外麵雜役來報“大人,賈府的人來給賈修撰請假了。”
梁維抬頭說道“就說我準了!”
他不可能不準,這一定要準的,同時也是在給陳山成施壓,告訴他翰林院的官員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也是儲相,他就是閣老,也不能由著家裡的子弟胡來。
準了賈環的假之後,梁維就收拾東西去了早朝。
太和殿外麵,正是熱鬨非常。
陳山成知道自己這關怕是難過,隻是閉目養神。
張庭瞻昨晚落衙回家也知道了這個事情,心裡直埋怨陳山成教子無方,這下可不是褶子了麼?
邊上許多官員看陳山成的眼神都很是不善,陳山成乾脆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但耳朵卻是堵不住的,很多議論聲都傳到耳朵邊。
“竟然還能厚顏列在朝堂之上!陳閣老,您還是回家聽參吧!”雖然帶了個“您”字,但話語之中似乎並沒有多少尊重。
“是極!若是在下,可沒這個厚臉皮。”
旁邊有人嗤笑道“據下官所知,陳閣老是前朝劉祐之轉世,耐彈得很!”
劉祐之就是劉吉,明朝成華末年繼任的內閣首輔,大名鼎鼎的“紙糊三閣老”之一,屍位素餐,一生受到了許多彈劾。因為耐彈,得以在內閣待了十八年之久,順便得了一個“劉棉花”的外號。
隻是這話頗狠,拿劉吉來比喻陳山成,順帶罵了整個內閣。旁邊的官員都紛紛豎起大拇指,對著說話的禦史一臉欽佩。
此話一出,不但陳山成臉上變色,連張庭瞻也頗為無奈,誰讓自己是首輔呢,不被罵是不可能的。
許多人聽到這話,都發出“嘿嘿”的笑聲,內閣其餘幾人聽了,都覺得頗為刺耳,但又無可奈何,等會早朝,說不定還有更難聽的呢。
果然,等到平治皇帝出現的時候,就有數名官員搶上前去“臣有本奏!”
姚萬裡就在這群人裡麵,作為關鍵的第一環,他不想掉鏈子。
畢竟是資深言官,這點麵子眾人還要給的。現在看來大家都是為了參陳山成,雖然都想打當頭炮,但有時候也要講個順序資曆。
其餘幾個言官相互看了一眼,決定讓姚萬裡先來。
平治皇帝說道“姚給事所奏何事?”
姚萬裡一本正經地說道“臣參國子監祭酒楊正亭!在任期間,無法約束監生,致以眾多監生出監眠花宿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