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的驛站還算不錯,也舍得燈油,但比起王府,還是昏暗了許多。
院子外頭,一眾軍士終於恢複了一些元氣,驛站裡麵的供應雖然簡單了一些,但終究還是讓大家吃上了像樣的飯菜。
作為六品官,賈環有著四菜一湯的待遇,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等出了河南,怕是夥食檔次就要往下掉了。
待到入夜,驛站終於安靜了下來。
靜姝的屋子裡也熄了燈,她望著窗外月亮並著點點的星光,大片大片的雲彩在夜空中飄蕩,若是在以前,她定要坐起來看上大半夜,可現在,早已經沒有那種心情。
據說送自己去西北就是賈府的狀元公,自己府上求來的“恩典”。
一整天了,這位賈大人竟然一句話都沒和自己說。看來也是知道了兩府的交情已經沒有,交惡已成必然。
現在她已經什麼都不盼了,等到了西北換回自己父親,那時候便是生命截止之時。出來的時候,她偷偷帶了一把剪刀,就是為了在那個時候派上用場的。
安靜度過了一夜之後,一行人簡單洗漱,用過早飯,便開始趕路。
幾天之後,賈蘭和褚凡年都坐不住了,每日裡都要去貢院門口瞧上一瞧,周圍的生員也都開始心焦,現在秦淮河的生意空前地差——沒有結果之前,是不會有人過來的。
溫明遠在翰林院也接到了去慈慶宮授課的旨意,不管怎麼樣,這都是賈環推薦的結果,這段香火情,還是得記下。
賈政在工部那邊也聽到了錢雨本升官的消息,右副都禦使呢。
既然環哥兒不在,那自己這個做老子的,自然要準備一份禮物送過去了。
錢府裡麵喜氣洋洋,許多人都前來道賀。
作為錢雨本的弟子,焦守珍被帶到了書房。????“這次鄉試,感覺比前兩次如何?”
焦守珍老實說道“此次去了國子監,收獲頗多。隻是最終還是沒有升到率性堂,至於鄉試,學生感覺還是兩兩之數。”
“兩兩之數,就說明有進益了。”錢雨本也是極希望他中舉的。
錢槐過來了“老爺,三公子的父親來道賀了。”
錢雨本說道“等會一起用飯,先陪為師先出去見客。”
待到二十四日,鄉榜出來了。
一早,賈蘭和褚凡年就按捺不住,早飯都不肯吃,就跑到了貢院。
貢院門口,早已經人山人海,不管是不是生員,都在往裡麵擠著看熱鬨。
褚凡年最是心焦,上次落榜之後,他就憋著一股氣,恨不得立刻擠到榜單麵前看個究竟。
和賈蘭一起,兩個棒小夥一起用力,硬生生地殺到了榜單前。
賈府裡,李紈也緊張到不行,今兒據說要放榜了。
“素雲,你說你大少爺……”
素雲馬上說道“大奶奶放心,大少爺穩中的!”
李紈瞧了瞧外麵,說道“怎麼沒人來報喜啊。”
素雲說道“這才辰時呢,報喜的也要準備準備,大奶奶莫要著急。”她心裡也沒底,但若說大少爺會落榜,這種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的,再等等吧。
李紈從來都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過,她有心睡上一會把時間熬過去,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歎了一口氣,李紈又到了神龕麵前,恭敬地上了三炷香“信女求老君爺爺多加保佑,保佑蘭哥兒這次可以中榜。”
時間卻像牛皮糖一樣,怎麼都抻不起來,死活不肯往前走,這讓李紈的心跳得愈發厲害了,現在,她覺得自己都快站不穩了。
“素雲,快,點一些檀香。”她得靜靜心了。
鄉榜一發,消息便迅速向四麵八方湧去。
南安郡王那邊也得了消息。
“什麼?賈府的大少爺中舉了?”世子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發苦。現在賈環剛被弄到西北,卻又出了一個賈蘭,自家的日子,以後不要好過了。
榜單前麵,賈蘭喜不自勝,他中了,排在第四十三名。
旁邊的褚凡年卻滿臉不甘——他又落榜了。
兩個人擠出人群,褚凡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賈兄,我先回去收拾行李,稍晚,便不去像你辭行了。”
賈蘭安慰道“褚兄莫要做如此態度,焉知後麵造化?且想想前朝的王狀元,下次鄉試會試連捷,中個狀元也不是不可能。”
褚凡年苦笑“罷了,罷了!且先回鄉,明年,我再回國子監。”
兩個人便一起往賈府走去,路上遇到好幾撥報喜的人,都腳步飛快,唯恐被彆人搶了去。
待到回到家中,卻發現已經喜氣洋洋。
見到這個場景,褚凡年更待不住了,朝著賈蘭一揖,然後便說道“賈兄,我就不留下喝酒了。”他實在沒這個心情。
賈蘭也不勉強“褚兄路上多加小心,下次鄉試,我在金陵等你。”
褚凡年點點頭,便進了梨香院的廂房去收拾行李了。
賈蘭則去了李紈的院子,見到自己母親正在拿帕子擦眼淚,見到賈蘭過來,便一把摟住,嚎啕大哭“我的兒啊,可真是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