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爸爸...媽媽...家族...村子...
一個又一個讓他不解且迷茫的思緒交替湧現著,開眼時巨大的瞳力波動,再加上佐助一時間悲傷過度,直接身形搖晃著,暈了過去。
宇智波一族中,戰鬥的聲音逐漸停滯。
但哭聲,卻漸漸響起。
許多宇智波族人之前因為戰鬥的餘波不敢靠近,此刻才敢靠到近前,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是,那群族人們剛一靠近,便看見了滿地的屍體與鮮血。
一時間,為親友哀痛欲絕的嘶吼聲與痛哭聲不絕於耳,在這滿眼血色的夜晚,野心的大幕才將將拉開,便倉促且突然地,在此畫下了悲劇的終章。
宇智波鼬無神的雙眼靜靜的看著周圍,許久之後,垂下眼簾,再次睜開後,便搖晃著身體,堅定地邁開了腳步。
“不要走...鼬...”美琴的哭聲已經沙啞了起來,但鼬卻依舊保持著起身的姿態,偏過臉去,不敢看她,低聲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必須要儘快向火影彙報具體的原委,也必須要代替宇智波一族做出解釋。
宇智波族內也需要人來安撫...”
鼬平靜的看著周圍,最後,視線定格在此刻傷痕累累,狼狽的站在遠處,與他無言對視著的止水身上。
晚風輕輕的吹過,兩人的黑發輕輕搖曳著,溫柔的月色照應著滿是鮮血的兩人,眼眶中因為情緒激動而無法隱沒下去的兩雙萬花筒寫輪眼,照應著彼此的身形。
往日充滿了泥土香氣的夜風,此刻隻有令人作嘔的厚重血腥氣味,止水的身後是屍橫遍野的宇智波族人,而鼬的身後,則是宇智波富嶽已然再無聲息的身體。
大家的身上,都沾滿了親人的血跡。
鼬沉默的和止水對視著。
兩人什麼話都沒說,也什麼動作都沒有,隻是那兩雙滿是疲憊與默然的眸子不約而同的垂了下去,皆有著不知向誰訴說的茫然與苦痛。
這個世界總是如此殘酷,要予溫柔的人殘忍的試煉。
或許將這一切早些告知結弦,或許自己早一點做出決定,或許...
但...
鼬靜靜的看著身旁發生的一切,原本麻木冰涼的手腳,也終於隨著時間,而逐漸恢複了知覺。
他輕輕邁出一步,掙脫了母親的手指。
宇智波已經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必須要有人,親自修正這一切。
而我...
義不容辭。
鼬不敢去看母親的臉,隻是再次用低聲的,沙啞的聲音重複著:“對不起,媽媽。”
他步履蹣跚的向外走去。
止水後知後覺的動了起來,他下意識的加快速度,但如今已經拚到了山窮水儘的身體,卻一個踉蹌,被腳下不知是誰被打飛至此的屍骸,險些絆倒。
他跨過屍體,不想去看對方死不瞑目的雙眼,隻是說了一聲倉促且低聲的抱歉,便追向了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卻隻是用平靜到讓止水無法理解的聲音,輕聲道:“宇智波族內的人,交給你去安撫。
有炎長老在,這件事,不會很難。
拜托了。”
止水下意識的點點頭,停下腳步,他思緒萬千,想要說些什麼,但當自己真正開口的時候,卻發覺,鼬已經走遠。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家族的牆壁之後,夜色吞沒了他的背影。
止水表情木然的在家族中,配合著此刻井井有條處理著‘後事’的宇智波炎長老,看著對方淡然且冷靜的樣子,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這雙眼睛的力量。
如果早一些...
如果再果斷一些...
如果在富嶽族長發現之前,就用彆天神偷襲了他,而不是這樣抱著僥幸心理,試圖最後再去說服對方改變意見...
或許,鼬就不用做出這些事,一切的罪惡,就能由我獨自承擔...
止水攥緊了拳頭,眼淚竟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在旁人難以理解的目光下,背過身去,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痛苦且憤怒的砸向牆壁,突兀的痛哭出聲。
對不起...鼬...
對不起...對不起...
不多時。
家族之外,也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戰鬥聲。
暗部和警衛隊的其他人,很快便帶著一種哀痛和震驚的神情,將一些宇智波人的屍首送回宇智波一族的族地。
尚且還能打起精神來的一部分宇智波人,此刻的臉上隻剩下了麻木。
這些被送回來的宇智波人,臉上看不到絲毫痛楚,甚至於,絕大部分人身上連一個傷口都找不到,還帶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幸福笑容。
但是...
他們卻真的已經都是一具屍體了。
終於有宇智波人無法忍受,哭著質問送回著屍體的忍者們:“為什麼,他們又是為什麼會死啊?”
“是警衛部部長,宇智波鼬大人做出的決定...罪名...謀逆罪、判村罪、因證據確鑿,危險性極高,無需交由拷問部審訊...”
當一個在警衛部工作的日向一族的族人,帶著唏噓和感同身受的哀痛說出原因時,宇智波人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們無聲的哭泣著,收攏著屍首。
很快,除了警衛部的一部分宇智波人變成了屍體被送回族內。
還有許多如今在根部任職的宇智波人,也化作了屍體,被送回族地。
原本祠堂前的空地,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白布所占空。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被白布包裹著,暫放在宇智波一族的宗祠之前。
慘白的月光被一朵飄散而來的烏雲所籠罩。
時隱時現的月光中。
宇智波鼬艱難的,踏入了火影大樓。
在一眾詭異的、畏懼的、尊敬的、默然的複雜視線中。
按下了升上三樓的按鈕。
他一言不發的在電梯內低著頭,看到了在乾淨的電梯內,踩出些許黑褐色痕跡的腳印,麵無表情的拿出懷中一半已是紅色的手帕,用乾淨的一端,輕輕擦淨,而後,又將自己的鞋子擦淨。
這是結弦心心念念了許久,才剛建好的新辦公樓。
踩臟了,不好。
等到電梯門打開,才抬起頭來的鼬,原本想要邁向電梯之外的腳步,停滯在了原地。
日向結弦就在電梯門前,靜靜站著。
兩人什麼話都沒說。
直到鼬低下頭:“對不起...”
日向結弦卻什麼話都沒說,隻是輕輕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而後,露出了歉意的微笑,竟有些愧疚的欲言又止:“是我的錯...”
他帶著鼬離開了電梯。
穿過盤旋的乾淨走廊。
推開嶄新的厚重木門。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了火影辦公室。
此刻,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日向熏已經去街道上組織安撫部分受驚的民眾與忍者,清理痕跡去了。
少數知情者,如暗部的精銳忍者們、根部的忍者們、警衛隊的一部分忍者們,則也被下達了封口令。
這件事的真相將會被封存。
宇智波一族的‘內鬥’,也無人因此喪命,隻是‘友好’的切磋沒有控製好力量而已。
但因為造成的影響太大,需要繳納一部分罰款並被通報批評,但也僅此而已。
宇智波富嶽會‘因病去世’,一些宇智波忍者會逐漸的‘因公犧牲’出現在木葉犧牲忍者的名單上。
沒有叛亂者,也從未有過宇智波一族試圖‘謀逆’的事實存在過。
等到夜晚過去,朝陽東升。
木葉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但留下的宇智波人,將會逐步的,真正的融入木葉的村子裡。
這是日向結弦對於鼬與止水的回報,對於宇智波一族的補償。
鼬被日向結弦按在了沙發上。
儘管他有些抗拒,但卻無法真正的反抗日向結弦,所以,隻能沉默的先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懷抱著畫著宇智波一族族徽與木葉標誌的大衣坐下。
日向結弦打開兵線,拿了一瓶冰鎮的橙汁,打開後,放在桌上,而他自己,則也坐在沙發上,和他一起,雙眼無神的望著不遠處落地窗外的木葉。
半晌。
竟是宇智波鼬先開口。
他雙眼疲憊且默然的注視著落地窗外,此刻因為突然的騷亂,而燈火通明的村子,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念著:“真漂亮啊...”
“是啊...”日向結弦輕聲附和。
兩人誰也不想去談論今晚的事。
日向結弦深刻的清楚,這件事為何會走向如今這種結局,他並不意外,但卻...有些愧疚。
鼬選擇親自動手,製止這一切...其最重要的原因,卻並非是他真的認為,此事必須由自己親自動手,才能一絕後患。
而是為了木葉,也是為了...他。
宇智波鼬,並不希望承擔這一份殺戮的人是木葉的忍者,更不希望,這份仇恨之火,會蔓延到身為火影的日向結弦身上去。
他的弑親之舉。
駭人聽聞。
絕對是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罪惡至極之事。
但卻也因此,承擔了所有宇智波人的仇恨。
宇智波人會有人因此仇恨他,也會有人因為不解而疏遠他,也會因為他的不忠不孝而不恥他——但這一切,卻在他的身上得到了終結。
如今的宇智波人無法將這一切怪罪為木葉的不公。
如今的宇智波人即便屍橫遍野,卻也無人會因此對身為五代目火影的他心生仇恨,畢竟,這是一場宇智波內部的權力鬥爭與殺戮。
不出意外的話,之後的宇智波鼬,還將大逆不道的改祖製,將宇智波一族傳承已久的習俗絕大部分都儘數改絕,如其他家族一樣,讓宇智波人徹底的和木葉的其他家族保持同步。
元氣大傷的宇智波人,此刻唯二的兩名至強者,一名宇智波鼬,一名宇智波止水,卻也都是心向火影的死忠派,再選族長,二選其一,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旁落他人。
但,說是二選其一,可宇智波鼬,大抵這輩子,都無法再成為宇智波一族的族長了吧。
而當止水上任之後。
他會將日向結弦的火之意誌,悄無聲息的融入家族之中。
久而久之,宇智波便能徹底的融入村子。
但...
宇智波鼬,也隻會永遠的成為家族中許多人眼裡,無法饒恕的背叛者。
這份仇視,恐怕,永遠也無法被化解,被原諒。
而他也的的確確的,背叛了家人——無論是他的母親宇智波美琴,還是弟弟宇智波佐助,是否還會不會把他視作親人,都是一個未知數。
宇智波鼬殺掉的,不僅僅是他的父親。
與此同時,他同樣親手殺掉了,屬於宇智波一族的,宇智波鼬。
兩人靜靜的望著落地窗外。
直到木葉的村落重新歸於平靜。
明亮的燈光再次一盞盞熄滅下去。
月光掠過烏雲,重新灑在村落之中,反射著柔和且神聖的淡淡熒光。
“警務部的工作,交給阿凱去做吧。他為人公正,是真正攜帶著擁有火之意誌的男人,無論對誰,都一視同仁。”
日向結弦輕聲的話語,隻是讓看著窗外的景色,看到有些入迷的鼬輕輕點頭。
“根部,就由你接手。”
日向結弦輕聲說著,與他共同看向窗外。
“火光照耀之處,木葉便生生不息。
而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存在。
根部雖然在之前被我精簡成為了僅有情報調查權的情報部門。
但在你上任之後,依然會恢複到之前那樣,具有執法權、調查權。
鼬,既然決定遁入黑暗...也不要忘記,我們的路,通往何處。”
宇智波鼬仍然隻是點了點頭。
日向結弦仰起頭來,望著天花板,許久後,卻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要給你強製休假。”
“強製...休假?”
鼬茫然的看向他。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我不許你參與任何和家族有關,和木葉有關的事情。
帶著佐助和美琴太太...去村外走走吧。”
他的提議,讓鼬陷入了沉默。
日向結弦卻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隻是道:“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是你們接到了火影的命令所做。”
宇智波鼬想要反駁,但日向結弦卻隻是用不容拒絕的眼神盯著他:“如果你不能讓佐助和美琴太太明白,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我決不允許,你會因為我,失去自己的一生。”
“...這就是所謂的,影來承擔,影來背負嗎?抱歉,這一次,沒給你機會。”
鼬的聲音,雖然沙啞,但卻儘力,用輕鬆且揶揄的聲音,打趣他。
日向結弦麵色悵然。
“對不起。”
他清楚,鼬也清楚。
日向結弦之所以一再沒有對宇智波一族做出任何反應,最終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看看宇智波一族內,到底有多少人可信。
而這‘看看’的對象裡,自然也包括了鼬與止水。
出於理智,這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出於感性。
他有愧於之前,彼此的感情。
鼬隻是看著他,過了一會,低頭啞然失笑著:“我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隻是想看看,你口中的未來,到底是什麼樣罷了。
年紀越大,你似乎反倒變得愈發感性了起來——和十年前相比,現在的你,反倒更適合以前戴上那副眼鏡的樣子了呢。”
他一語中的的說出了日向結弦的變化,但是,話語中,卻隻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淡淡的輕鬆與愉悅。
這是頭一次,鼬在日向結弦的身上,感受到了和以往不同的,更真實的情感。
也正因如此。
鼬伸出手,拿起冰鎮果汁,輕輕飲儘,發出一聲低低的感歎聲,而後,便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站直了身體。
“五代目大人...
結弦...
請讓我親眼看到...
你口中的未來吧。
若能真的在那樣的世界裡活著,哪怕隻有一個瞬間。
我便心甘情願。”
他扭頭,對著坐在沙發上的日向結弦輕輕鞠躬。
“休假是從今天開始的吧...”
在日向結弦點頭之後,他便轉身離去。
如今已經變得和日向結弦一般無二的高大身影,隨著木門的一聲輕響,消失不見。
日向結弦望向窗外。
影來承擔。
影來背負。
他內心深處,有些自嘲的重複著八個字。
辦公桌上,鬥笠上的火字,在月光下耀耀生輝。
這是日向結弦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所謂火影的重量,壓在肩頭。
是啊。
已經做了這樣決心的我,又何必需要去在乎是否會被人背叛。
有何必去思索,彆人對我的情感是否真實呢?
他曾一再猶豫過,是否要由自己動手,直接先一步解決宇智波內部的問題,但最終卻還是拖延到了現在。
最終的結果,從火影和村子的角度來看,他的決斷是毫無疑問的正確的選擇。
但,他心裡不痛快。
可之所以要成為火影,之所以要坐在這辦公室裡,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心裡,痛快一點嗎?
改變這個村子也好。
改變這個世界也好...
此刻反思,在這件事上,肉眼可見的,自己在決斷時頻頻出現的優柔寡斷...
三代竟是我自己!?
日向結弦同樣啞然失笑。
他站起身,拿起鬥笠,靜靜查看片刻,將鬥笠扣在頭上,眼中的目光,陡然變得犀利了起來。
從今日起...
影來承擔!
影來背負!
由影來...改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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