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挽歌垂下了眼眸苦笑一聲。
打算去與外孫見麵的龍老,動作頓住,停在原地沉默了好久。
不知怎的。
龍老的視線從琉璃提盞內,遙遙看向了那一道鮮紅長裙飛揚在火焰土地之上的身影。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走進深淵,走向她的家。
這世上,有人能為了母親的尊嚴恨不得把自己的骨頭都給撞掉……
是女兒身,不是男兒郎。
兩道身影著急忙慌過來,落在了楚月的兩側。
無間口未見朝陽前,很冷,徹骨的冷,四季更迭不改凜冬。
葉無邪和夜墨寒都要為其加衣。
兩人的手和衣物碰到一起,便很快收回。
葉無邪看見自己手上的繃帶以及繃帶下麵的血線,顫了一下,眸底湧上了悲傷之情,似是害怕嚇到許久未見的妹妹,瑟縮著手,抱著衣物往後退了退。
楚月回身,攥住了衣物,用足了力道久久都不放手。
葉無邪忐忑不安地抬起眼簾看向楚月,目光卻是下意識地在閃躲。
“阿兄。”
她紅著眼睛說:“我想你們了。”
淚水順著眼眶往下流,許久積攢下來的委屈源源不斷。
這一刻,她由衷感謝神魔之體的出現,讓她能夠及時來到上界。
妹妹的眼淚讓葉無邪手足無措。
他慌慌張張地抬起了手,想要撫去妹妹眼梢的淚,卻隻看到冰冷的麵具,手凝滯在了半空。
手上裂開的繃帶下麵,是血線錯綜交織的皮膚,密密麻麻的血腥,邪靈見了都會感到無比的害怕。
他縮回了手,把破了幾處的披風蓋在楚月的身上。
披風原先是好的,應戰的時候,連帶著儲存在空間指環裡的皮膚都壞了。
他懊惱,再見時連一件像樣的披風都拿不出來,還要讓月月來收拾殘局。
楚月握住了他欲要抽回的手腕。
兄妹倆人的目光交彙。
天光將亮,呈現出霧霾藍的景色。
“活著就好。”
楚月咧著嘴笑。
是神是魔還是人,又能如何呢?
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曾經楚月聽聞修羅地獄的血鬼之事,歇斯底裡的痛,生不如死。
但今日匆匆跨越兩界,兩府親人險些就要灰飛煙滅,淪為他人丹藥、兵器上的一部分。
萬般痛苦儘在此刻煙消雲散,隻剩下慶幸。
能活著,多活一日,都是一日的慶幸。
葉無邪聽懂了那弦外之音,紅著眼睛,哽咽到難以出聲。
他想讓妹妹,活得精彩,舒適,比大楚的那些人要好千萬倍。
可他作為兄長,無能為力,還讓月月皮開肉綻經此一戰。
他望著這滿地搖曳在破曉之前的神魔火焰,傷痕累累,千瘡百痍正如他心。
他閉上眼睛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低下了頭,苦悶沉鬱的情緒不再藏著掖著,一並道了出來。
“月月,是阿兄不好,都怪阿兄。”
“是我未經商榷,擅自做主來修羅地獄,是我帶著他們來的……”
“阿兄不好。”
“……”
他低著頭,淚珠滲過濃密漆黑如鴉羽般的睫翼,滴滴分明晶瑩似湖泊之水往下落。
楚月撩開了自己的袖衫,露出了一截臂膀。
她精神力微動。
一條條割裂的血線纏繞著自己的肌膚。
“阿兄,你看——”
葉無邪抬眸,卻是訥了好久。
他瘋了一樣抓住楚月的雙肩,“為何?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