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手捋白須,哼哼了兩聲,斜眼浮怒,又生生地壓下。
薑君這類不要命的人,是賭徒,還是屠夫,更是亡命天涯的孤魂,夜裡孩童聽其名字都會嚇得啼哭的存在。
虞老人到晚年德高望重自不會和薑君硬抗到底。
況且他心中清楚,薑君所說不無道理。
洪荒十二族在召開此番會議,不僅是關心海神大地的災厄——
退一萬步來說。
海神大地的人都死光了,又和在座的有什麼關係呢?
最讓人擔心的,不還是影毒擴散的問題。
若是蔓延到了上界,此等災厄,要如何收場才好?
海神大地因此隕滅,寸土不生,屍橫遍野萬萬裡無雞鳴,神怒是否會影響到上界的安定?
諸如此類,才是在座洪荒世族該在乎的事。
“薑君,不管大地災厄如何,葉楚王元神燒成灰燼將會不治而亡,這是不爭的事實。”
清遠沐府的家主,眼底蘊著深深的忌憚,猶如深秋散不開的濃霧。
元神提境大圓滿期,化作灰燼死也不悔。
這樣的狠人,對自己都不手軟一點。
若活生生來到上界,可不是美妙的事情。
“說不定,三尺神明開了眼,舉頭天道有善報呢。”
薑君勾唇一笑,張揚如往,“慷慨昂揚的苟延殘喘之間,往往會出現奇跡的,自古都是邪不壓正,人定勝天,不是嗎?”
話雖如此,薑君內心亦是有著遏製不住地擔憂。
海神大地,凶多吉少。
她再是樂觀,信任楚月那孩子,但話說回來,一人血肉七尺身,又能扛得起萬萬裡的生靈之責嗎?
在尚未塵埃落定前,薑君始終懷揣著一絲渺茫的希望,是對海神大地的期盼。
“若能邪不壓正,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如今當務之急,還是鑽研影毒機械之道的源頭,居安思危、未雨綢繆,群策之力定然永絕影毒後患才是!”
樓蘭張家之主打了個緩和,把話題引回到了影毒機械等和時代格格不入的地方上。
優雅坐於東南角的一個紅衣僧人,麵容妖孽眉間一點朱砂痣,毫無佛氣如墮魔。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薑君,指腹摩挲著茶杯,緩聲說:“聽聞薑君愛才惜才,尤其是女流之才,其中葉楚月更甚,甚至認作親人,時刻護其尊嚴。
小生冒昧多問一句,既是如此愛惜楚王,何不去支援海神大地呢?
聽聞薑君白手起家,故土就在海神大地,此刻不去援助,怕是有點說不過去吧?”
紅衣僧人所說的話堪稱是一針見血,直奔薑君的死穴。
薑君不言。
虞老兩眼一亮,側目瞅著薑君,精神矍鑠如等著鑼鼓一敲就有好戲上場般。
“其實,薑君大人,也是覺得海神大地過於危險,因而不敢以身涉險吧?”
紅衣僧人拐著彎說薑君是貪生怕死之流,而薑君之所以能夠橫刀立馬戰至今朝,就是一身英勇蠻橫不怕死的勁兒。
這無異於是在打薑家的臉,薑君的臉!
薑君之子就跟在旁側。
聞言,甚是不服,就要為母親說話,卻是被母親伸手攔住了。
“本座的事,無需和外人多言,本座的抉擇,自有本座的道理。”
薑君微笑道:“縱是不敢以身涉險,那也是薑家的事,本座的事,外人想管,想議論,那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能扛得住本座幾刀。”
懸浮在側的兩把刀,驟然來到了薑君的手掌中央。
隻見薑君雙手握刀拍在了桌上。
紅衣僧人眉峰一抖,臉皮稍作痙攣,便道:“原以為薑君年歲上來,少了些少年人的沸騰,沒想到還是不減當年勇。是小生莽撞了,小生破戒,酒敬三杯,算是小生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