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天下知己,自古帝王者,又有幾人是平坦路?
都是腥風血雨之中樹立起的堡壘擋那刀槍劍戟。
更多的是折戟沉沙名落塵土罷。
“霜妹竟是喝起了獨酒,真是讓人心寒捏。”
一道聲音響起。
高樓燈亮驅散了黑雲帶來的濃霧。
冷清霜被晃得眯了眯眼睛,朝光亮的地方看去。
薄霧氤氳,群人前來。
說話的正是那向來不著調的秦鐵牛,身側還有其胞弟秦錦年和燕南姬。
“活不下去,就不活咯。”
秦鐵牛說:“大不了一個死,算不得什麼問題,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這上等好酒不喊我等一起來,就是霜妹的不是了哦。”
燕南姬手提烈酒,眉眼如畫浮著笑意,“天冷地寒,我們陪你喝,閻羅擋路,一道斬。冷師妹,可好?”
冷清霜眼眸發紅,咽喉脹痛說不出來話,默了好久才點頭,生生地應了一聲“好”。
“這就對了。”步海柔捧著《無藥醫書》,緩步前來。
秦鐵牛又作詩了,“今朝不死明日死,既是早晚都得死,不妨飲酒三萬三,奈何橋頭娶孟婆。”
“?”
“。”
“……”
眾人聞聲,欲言又止,表情俱都相同。
“怎麼?”司烈陽兩手抱胸,笑眯眯地問:“不念著你的薇妹了?”
他可記得,秦鐵牛夜夜作詩,筆耕不輟,篇篇寄予遠赴他鄉的屠將軍屠薇薇。
“念,自然要念。”秦鐵牛笑了,“但青年才俊何其之多,我秦鐵牛,身如螻蟻命不比天,算不得什麼。”
他眼神有光澤地凝視著雷霆,“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眾人:“……”
秦鐵牛深情癡癡,嗓音深沉:
“其實吧,比起將她留在身邊,看她高飛,看她成為這世上一等一的戰士,最美麗堅固的鏗鏘之花,才是更好。誠然,我有才有德,卻也和薇妹不般配,她是九天的鳳凰,我是無名湖泊邊的一棵樹。我永遠埋在這裡,我的根深入地底。她不一樣,她要乘風破浪,她要遠航的。”
秦鐵牛往日閒暇時,不是聊貓逗狗就是玩蛐蛐,宛若個小傻子,一旦深夜就文思泉湧,如當年雲間尊。
隻不過雲間尊寫的是信,秦鐵牛執筆的是情,聊寄苦思。
如今聽他這般說這般苦笑,友人們心緒隨之沉重。
秦鐵牛歎了口氣,憑欄望女帝的雕塑,繼而道:
“若有來生,我定要強求。”
“若有來生……我要做她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眾人心疼的情緒才泛上心頭,聽得這麼一說,皆都嘴角抽搐,頗為無語地看著不靠譜沒個正形的秦鐵牛。
“也就這點出息了?”
“行了吧,這年頭,墮入畜生道說不定都是奢侈之事。”
“鐵牛小兄弟真是心懷大誌,欽佩,欽佩啊。”
“………”
眾人邊說邊笑,適才鬱鬱的心情,一掃而空。
秦鐵牛瑟縮了下脖子,撇撇嘴,詩興大發,再來一首他的拿手好戲:
“帝臨望天殿,酒醉登高樓,求求老天了,給一條生路。”
前麵兩句還算過得去,聽到後邊眾人臉色又黑了,還是一如既往的嘲笑秦鐵牛。
不知不覺,登高樓歡聲笑語一片。
秦錦年一雙黑曜眸,深深地注視著被眾人打趣兒的兄長秦鐵牛。
不知從何時開始。
秦鐵牛發覺自己的作詩,會引得哄堂大笑。
或也有嘲笑。
但也說明朋友親人會笑。
於是,秦鐵牛愈發喜歡作詩了。
不僅僅是他“才華橫溢”的表現,更是帶來歡樂的奧妙。
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錦年,你呢,你又在想著誰?”冷清霜問。
秦錦年想到那黑衣破妖刀的少女,往往雷厲風行,乾脆利落,有琥珀色的眸,不苟言笑。
“眾生如海我為石,石沉大海,隻起波瀾海麵便會恢複平靜。”
秦錦年意味深長地道:“世人如螻蟻,螻蟻的感情在天下大危前,算不得什麼。”
沒人知道,有一顆小石頭,死在了海底,再也回不到陽光普照的時候。
他和阿兄一樣,在故土,不等愛人,隻盼望心悅的姑娘,提刀去遠方如驚鴻、亦如大雁。
“我幼年時聽說,漲潮的時候,海浪潮流,會卷起五光十色的石頭。”
冷清霜歎聲道:“潮起潮落,誰又說得準呢?”
秦錦年眸底泛起了漣漪,很快就恢複到平靜。
他轉開話茬問:“龍靈珠之事,霜主和柔帝一則是為了留得青山在,二則也是為了重新洗牌。想必,早在災厄發生之前,就想這麼做了?”
“既已起災,與其怨天尤人,確實不如做些什麼。”
冷清霜道:“若不誠心,不配留在楚旗盟,不配得到星碑龍脈的庇護。”
當年諸神之日後,諸陸一統,尊葉楚月為界主,被星碑龍脈庇護。
因而,被星碑龍脈庇護之地,為星碑地界。
諸陸一統,則為楚旗盟。
冷清霜痛飲好酒,眸光氤氳地望著女帝雕塑。
「小師妹。」
「你且戰鬼怪妖魔,你的脊椎,我們會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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