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陳蒼穹語氣虛弱,麵色發白,朝慕傾凰勉強一笑。
慕傾凰眸光微微地閃爍,複雜地看著陳蒼穹,滿腹喟然,不知從何說起,唯獨能做的,就是陪伴在老朋友身側,同孩子一道護著這片大地。
陳蒼穹緊攥著拳頭,死死地看著狀若癲狂,自負極點到讓人絕望的周憐。
那些鮮血淋漓的碎片記憶,如斑駁的光,模糊著快速地走馬燈般閃爍在腦海。
每一個字音,每一次的笑容,流逝過的時間每一個瞬間,都猶如鋼刀利針,狠狠地紮進陳蒼穹的元神、血肉,無情地攪動著她的腦漿和骨髓。
曾有多澎湃,如今就有多痛苦。
她早在,世界的漩渦。
陰謀佳作的題名處。
………
“桀桀。”
蒼穹之巔,雷霆光團的中心,發出了尖銳的笑聲。
宛若魔鬼的竊喜。
周憐被層層無儘的陣法鎖住,跪在長空逆迎著風暴。
發冠早已崩裂不知掉落在了哪一塊土地被誰路過。
三千黑發披散著,和他慘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是一場極端明顯的視覺衝擊。
他笑。
神也笑。
他是個瘋子。
也像神一樣俯瞰著渺小的修行者們。
無數人咬牙切齒地瞪視著他。
卻又無可奈何。
深深的絕望。
無力感覆滿四肢。
戰意消極,士氣銳減。
麵對這樣的敵人,哪怕先前滿腔熱血赤誠不懼死亡的勇士,也想無奈道一聲“毀滅吧”。
都去死吧。
死了。
就不用強撐著一口氣和魔鬼爭個贏了。
“這可怎麼辦?”
翠微山的弟子和世上的許多人一樣,急得團團轉。
火燒眉毛,生死存亡,全無高低貴賤之分,焦躁恐懼的眉角眼梢淋漓極致著的……
無非是:求生而已。
翠微山長老皺緊的眉頭許久未曾鬆開,緊繃著的神經難以鬆弛。
“周憐,以身入局,血肉祭陣。”
“楚侯固然破了他幾次謀略,識穿他的詭計,但此人過於可怖,傾海神大地之力,也僅僅隻是撼動其分毫。”
長老長歎,眼含熱淚,困乏疲憊浮起了血絲。
“大地需要日月之光的滋養,方才有文明的誕生,靈氣賴以日月精華而存,如今已然薄弱許多。且不說黑暗會消磨人的意誌,永久消耗透支,到了疲憊的極點,僅靠著一口意誌力勇往無前。如今……”
老人閉上眼睛,熱淚流淌,白發揚在風中,道骨仙風也被磋磨的不如從前。
他隱忍著悲慟說:“如今周憐底牌儘出,和神怒同體,血肉骨髓俱喂給了雷霆,獻祭滅地之暴。而這,把戰士們的最後的意誌力,都消磨殆儘了。我海神,今朝有此一劫,當頭之災,該亡啊。”
“秦長老。”
其座下女弟子問:“為什麼,仙人不出世呢?”
秦長老沉默了。
“是啊,仙人為何不出世呢?”
其餘弟子紅著眼。
仙人是翠微山的期許,亦是底蘊。
老仙人為護修行之輩,斷送前程。
翠微山新的仙人,卻在亂世不出關。
弟子們心目中的信仰快要崩碎,卻還懷揣著希冀。
“仙人自有仙人的想法,非我們能夠左右的。”秦長老解釋道。
實則,老人內心亦受煎熬,何嘗不盼仙人出世。
“那隱世大宗呢?又為何不出世?”弟子又問:“那不是守護海神地的嗎?”
秦長老再度沉默。
他和老仙人對視了眼,俱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海神大地的守護之宗,至今為止都沒有消息。
不是遇到同樣的災厄就是不願出世麵對危險。
但看著弟子漆黑真摯圓滴滴的眼眸,卻不忍心打破最後一絲幻想和盼望,便道:
“孩子,彆怕,如你所言,隱世大宗都是守護海神地的,他們如今會在暗處守護海神地。就像人族當年為了尊嚴之戰那樣,人皇在暗處堵住了幽靈之門。許多年前,世人以為神侯追尋神道,他們也不知曉,楚神侯在凡人道的入口鎮守坐化。”
秦長老說著說著,連自己都被說動了。
也許,事情和人心,都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呢?
守護大族,興許正在某處被陰霾遮蔽的地方,為海神而戰呢?
“真是如此嗎?”弟子的眼睛冒起了光。
秦長老看了眼和界主、藍老以及界天宮軍隊在一起的武侯大帥葉楚月,流露出了複雜之色。
翠微山的仙人之道,遠遠地淩駕於凡道之上。
他從前聽聞有個凡女走凡道,大言不慚,雖對其過往有所欽佩,但內心深處難免會浮起對凡人道的不屑。
但沒想到,她的體內有仙根。
她的元神會被火燒。
她的鋼筋鐵骨庇護的不僅僅是流光海底的下界,還是每一個凡人族所在的地方。
秦長老的腦海,不禁出現在了一個人。
凡人道巔——
楚神侯!
……
她的道,興許不僅僅是凡人之道。
而是,神侯之道!
神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