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其幼稚。
他早就被打上了衛家的標簽,他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衛家,豈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唉,”劉徹歎道,“朕視滅胡為第一大事,馬錢更是重中之重,沒馬怎麼打匈奴?是吧?
你連這錢都動,讓朕很難辦啊。”
公孫敬聲渾身顫抖,真正感覺到死亡來臨時,他才意識到,他那點膽氣連個屁都不如!
“你知道你讓朕難辦在哪嗎?”
哪怕未央宮內就劉徹和公孫敬聲兩人,可劉徹的聲音,卻讓公孫敬聲聽起來,感到極為遙遠,就像是生與死那麼遠!
“微臣不該不該動馬馬錢”
公孫敬聲話都說不利索了,提起最後的力氣,才算是把這幾個字說完整。
劉徹搖搖頭,
“你不該讓朕知道這事啊。”
公孫敬聲身子頓了一下,怔怔的抬起頭,看向陛下。
他沒聽懂!
不,他腦中已經一片空白了!
他完全不理解!
貪了馬錢是死罪!這他能懂!
可陛下說,自己犯的最大錯誤,是不該讓事情敗露?!
也就是說,貪馬錢不算什麼?!
這這是什麼意思?!
公孫敬聲本能意識到,似乎在人儘皆知的漢律外,還存在著一套規則!是他完全接觸不到的事情!
這場遊戲,還有另一種玩法!
劉徹語帶深意道,
“朕做太子的時候,也偷偷挪用宮裡的錢,你知道咱們差在哪嗎?”
“稟陛下微臣微臣不知。”
劉徹拿起帶血簡牘,
“這是你爹記得車馬錢賬目,你想貪錢,竟然連賬目都不會作假,能不被人發現嗎?你這事辦的不認真啊。
你看,朕隨便掃一眼,都能看出來錯誤,到時候被廷尉都尉什麼的一查,能看不出來嗎?”
公孫敬聲愣愣的看向陛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嚇傻了,他怎麼感覺,陛下是在教自己犯法?!
劉徹按下簡牘,繼續道,
“不過,朕看你這樣,也是不學無術的人,讓你學造假賬目,還是太難為你了,不如這樣,朕給你出個更簡單的法子,
你再有下次,得花錢把上遊下遊全都買通,這錢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掙了吧,太仆下麵的官員你得買通吧,廷尉你得有人吧,
沒人和你同流合汙,傳遞消息,你這不是找死嗎?”
說罷,劉徹把賬冊扔到公孫敬聲身前,就像布置作業的老師一樣,
笑道,
“回去好好改改。”
未央宮殿大門被緩緩推開,中貴人包桑轉過身,看到公孫敬聲,就跟見鬼一樣,
“你,你沒死?!”
隨後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捂住嘴。
公孫敬聲手裡拿著帶血簡牘,整個人都傻了,一陣涼風吹過,背後的冷汗如針紮般刺痛公孫敬聲,公孫敬聲也終於恢複了一絲清明。
不可思議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自己,就這麼被放走了?
貪馬錢六千,足夠被砍一百次!
而自己,就這麼輕易過關了?!
包桑感歎道,
“陛下仁慈,你算是撞大運了!”
帝王的思維是反人性的。
公孫敬聲犯死罪,他又是衛家人,是衛家完美身體上的一塊醒目膿瘡,
劉徹姓劉啊,他不姓衛!
難道要劉徹殺了公孫敬聲,幫衛家挑開膿瘡?
公孫敬聲不僅要活著,還要好好活著!
劉徹想看到的是,
這個膿瘡要越來越大!
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