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翻弄屍首,聽仝三郎說起經過。
且說,馬車越行越近,本來是前後魚貫而行,離近了反而成並駕齊驅之勢。這邊有些詭異了,所謂官道也不過是雙車可對行的寬度,且由於常年車來車往,地麵便有了清晰地車轍印記,若是車輪契合車轍最為穩當,最忌諱左右搖擺,且脫軌而行,不僅顛簸,若是稍有不慎還能傷及車軸,這夜間本來視野受限,又有夜霧遮蔽,雙車並行若是馱馬錯蹄,便有撞在一起的風險,何況前麵還有緩行的騾車。
再近些,便是鬼瞳認出駕馭者便是坐探之人,於是騾車也開始加速。但是騾車便是全速又能有多快,何況還是上坡?
隻看兩輛馬車越來越近,騾車突然打橫了過來,所謂先下手為強,騾車中箭矢齊發,朝著馬車就過來了。
這兩車賊人也早有戒備,饒是如此兩個車夫已經一死一傷跌落,於是電光石火間,根本無人下車近戰,直用箭矢對攻,直到兩輛馬車裡麵沒了動靜。
雖然騾車先下手,此刻車廂竹棚也被射的千瘡百孔,也幸虧眾人早有準備,否則必然也會吃虧,原來出發時,便將小院內的被褥皆用水浸透了,用屋內的氈墊兒裹了,全擋在車廂內壁上,便是硬弓勁弩也不能貫穿,幾人還都將竹簍木桶裹了氈子擋在身前,以策萬全。
而馬車裡麵便慘烈了些,雖然人人都帶了弓箭,不過是些獵弓,貫徹力有限,加之未做任何防具,兩相對射,便落了下風。
這邊七個人,七張弓,箭箭取人性命。
那邊八個人,六張弓,點點化作無用。
說著話,收拾賊人屍首,然後奎九兒駕著車,帶隊過來了。雖然才看到一院子傷亡,這會兒又看見一地屍首,還是嚇了一跳。
“爺爺,這夥賊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瘋,還真是兩頭堵您啊!”
元三兒當然認得這廝。
“九哥這是親自帶隊,說說那邊什麼景象?”
“元三哥是拿我說笑哩,哪裡看得什麼情形,黑燈瞎火的咱隻跟著智都頭辦事,彆的可顧不上。”
奎九兒轉身對一眾巡丁說道,
“都撒開了把這裡圍起來,雖然是深更半夜,可彆讓那個冒失鬼再闖了過來。”
支開了閒雜人,奎九兒便低眉順目的到元三兒身邊說話。
“哥哥,下來怎麼做,我隻管聽吩咐,這會兒我就到旁邊打個盹,等您招呼。”
揮揮手,此人便跑開了,元三兒也早就習慣了市井間這類伶俐鬼的做派,有鬼瞳盯著,他也轉身朝智全寶他們走去。
“三兒,你看看搜出來的東西。”
智全寶遞給他兩張皺巴巴的信紙,還有一個繡花綴彩的香包。趁著燈火,拿著信紙來看,原來是張借據,看了看花押簽名,先是一怔,再看香包上繡的字樣,不禁破口大罵。
“這些球囊挫貨,做這等醃臢手段,真當咱們是憨種夯貨嗎?”
原來借據上具名的貸方乃是姓鬆的,而這香包秀的是個巫字,看來這夥賊人打算若是得手,便把這些東西留在現場,被人發現便是逃走的鬆二郎、巫不全、巫金蓮前來報仇,無論如何都是智全寶惹得怨恨,死活都與彆的事毫無乾係。
“院子裡死傷的幾個身上搜到的,也是類似物件。”
風鳴說道。
難怪將活口都甩給巡檢司,隻怕賊人不招出左判想要的東西,那就要受罪了。
元三兒氣憤的便一腳踹在屍首上,實在是氣極,也沒了許多忌諱。但是智全寶和風鳴、三郎皆是道門修行之人,急忙勸住了他,三郎趁手把這屍首扯了過來,準備攏在一處,隻是用勁過大,竟把這屍首的袖子拉斷了。
嗯?
三郎在要去拉,不知看到何物,頗感詫異。
然後急忙扯開其他幾具屍首右臂袖子,旁人看他做派,便知有所發現,圍了過來。
看見大夥過來,三郎便招呼過來幫忙。
“元三哥,你把這具屍首搬到前麵,把右臂亮出來,咱們抓緊,眼看著屍首就要僵了。”
三郎囑咐將其中一具屍首與方才那個放在一起,又讓風鳴搭把手,搬了一具過來,三具屍首都亮出右臂。
“隻這三個是花臂啊!”
三郎低聲道。
怎麼,難不成是三郎喜愛這花繡?自然不會如此,旁邊幾人知道三郎並非是做無聊事,隻聽他繼續說下去。
“元三哥,你是刺繡的行家,可否指教一二。”
“三郎君,甭客氣,你隻管問,咱這點本事也不知道夠不夠用。”
“你看這三人花臂可有什麼說法?”
聽了這話,元三兒才仔細看這三條花臂,反過來複過去,直到屍首僵直才作罷。
“若讓我說,這花臂雖然技法普普通通,但是也絕對是熟手所作,而且三條花臂都是出自一人,隻是。。。”
“隻是什麼?”
智全寶等修行人最講究清明淨醒,如何能讓自己的皮膚被花繡汙染,因此對於紋繡實在外行。
“隻是,這等熟手作如此花臂,本該一氣嗬成,怎麼還分成兩次來做,而其三人同一位置,也就是上臂外麵都繡的是鳳穿牡丹,隻是牡丹這漫彩有些溢透了,團成一片,堪稱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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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三哥,若是此乃是故意為之呢?”
這話聽得元三兒一怔。
“這麼說到在理,”
元三兒又細細看了一遍,
“你看這三條花臂,都是幾乎一個模子出來的鳳穿牡丹圖樣,且都是鳳尾滿纏到下臂,收尾也圓滿,並無半點猶豫或者整理,唯有這用靛藍染得牡丹有些失了章法,確實有些刻意為之。”
“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師兄,和你一起來的可有廂軍,給咱叫過來一個。”
看著智全寶眼色,元三兒高喊,
“奎九兒!”
轉瞬,那躲在一旁打盹的奎九兒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了過來。
“小的在。”
“奎九兒,這位郎君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智全寶吩咐道。
對於智全寶的話,就是奎九兒的聖旨。
“九兒哥,你身上可有刺字。”
“當不得郎君稱呼,折煞小人,叫咱奎九兒,或者小九兒就行,”邊說著話,就捋開了右邊袖子,手腕往上便有青色刺字,十餘個字,長約五寸,寫著的乃是‘應天府教閱左廂,健勇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