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鬆郭小玉!
“阿音,你是阿音……?”
白夌唇齒間終於擠出這個稱謂,儘管風雪很大,那句話很快被淹沒在風雪聲中。但凰音卻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
“阿音,真是令人懷念的稱謂。”凰音微微一笑,這才卸去麵上的偽裝。
原本平平無奇的臉,終於顯露它真實的麵目。
是他印象中那張最為熟悉的麵龐。
白夌眸光驟黯,頹然道“為甚麼會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凰音嗤笑著反問,“兩千年了,你還是不願麵對現實?還在心心念念塗山芷媃,並替她照顧她的好妹妹?”
“……阿音,看來你對我抱有諸多誤會。”
“有什麼誤會?”凰音毫不猶豫地駁回“你以為你是誰?我凰音還會將心思花在你這種人身上?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頓了頓,繼道“本君隻不過是用點手段將你‘請’過來,替你的好師弟補償本君女兒缺損的靈根一事。”
白夌重複道“你的女兒?”
“沒錯。”凰音在他略微震驚的目光中大方承認,“說來,你與我家丫頭也有過幾麵之緣。白奚羽,鳳羽國女帝君,想必你該有點印象。”
“玉靈山山腳初見,你將她抱在懷裡時,難道就沒想過,她那張臉有幾分眼熟?”
確實,第一回見到白奚羽時,他就有過這種想法。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已過了兩千年了。
他是沒變多少,阿音卻變了,變得徹底。
阿音走的那日,他以為隻是個假象。以為次日對方還會立在長廊看風景,笑著對他說水裡的魚兒又貪吃她手裡的蓮子。
以為阿音還會逮著雲知戲耍,調笑對方是個長不大的毛頭小子。以為阿音還會跑進火房“大展身手”,一不留神把火房弄得烏煙瘴氣,然後滿臉灰土地跑來向他抱怨,說做飯這種事實在太沒天理。
可阿音沒有,她是真的離開了昆侖,離開了他。
那些數不儘的以為,終究不過是他一人臆想罷了。
“鴻福仙君,與天同齊。七情六欲,走劫無餘。鳳言哥哥,你曆劫後,很快就會忘卻不少紅塵了事。但奴還是希望,你能將奴記住。奴還有一個名為塗山芷依的妹妹,她年歲太小涉世不深,總愛瞎闖。還望、還望鳳言哥哥你多多照應……”
當初塗山芷媃刻意設計被阿音重創一事,他將對方再次帶回去治療時,便瞧出了些門道,卻沒說破。
他選擇回避,除卻探病,熬藥一事全由雲知打下手。欲尋阿音細談,阿音卻也謝絕與他會見。
心緒如麻之下,隻好以修煉靜心。
殊不知事情發展的進度,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阿音走後,偌大的昆侖山徹底空了。
了無生氣。
他開始有些健忘,過往的記憶不時丟失一部分。甚至,他還忘了自己姓甚名誰。誤打誤撞回過一趟鳳羽,發現族人們已以“白”為國姓,故更名白夌。
他隻記得有人叫他多多關照一隻名為芷依的白狐,他也確實以朋友身份關照了對方近千年。
昆侖山飛升的修士,有資格給自己取仙號。他不加思索,給自己取仙號斯音。雖然他並不清楚,為什麼腦海中最先蹦出的是這兩個字。
直到後來有一日,他又迎來了飛升上神的劫。
上神的劫難非同小可,隻因最後需麵對的,是自己的心魔。
他被心魔的幻境所籠罩時,所有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小狐狸擋劫,阿音離去的那一幕,不斷在腦海中重演。頭疼欲裂,手扶頭部痛苦地嚎叫。那天的他,是有史以來最為狼狽的時刻。
他隱約察覺,西方那處也有人在渡飛升上神的劫。
每過千年,飛升上神的位置僅限一位。這也是神君為何比仙君少的緣由之一。
他最終放棄了飛升上神的機會,將機緣讓給了西邊那方的道友。而放棄飛升的後果,便是他險些喪命在昆侖山後穀。
他沉睡了數百年,醒來身邊侯著雲知、師尊一縷神魂、以及西王母。
他們三人似是商量好了一般,道他睡上太久,應該做了不少夢。兩位長輩皆喚他白夌,他自此真的認為自己名為白夌。為昆侖山大弟子,金仙境。
雲知還同他說,昆侖山除卻雲知以外,沒再收留過其他弟子。整個昆侖山隻有他們師徒二人。
他的仙號斯音實屬他擅於音律,彈得一手好琴吹的一手好簫。
他竟也傻愣愣地全信了。
原來這一切,全都是他們出於善意的謊言,為得是讓他不再出現三百年前那一幕。
“……你如今的境界已遠超於我,我無話可說。你現在的生活作風,我這個‘外人’也無從評價。我師弟欠你女兒的東西,我可以適當補償。”
他心下喟歎,卻不得不保持鎮定從容的模樣。如今的阿音,早已不會顧著他的內心所想了。
他也確實不配被對方在乎,若將心緒顯露在臉上,換來的想必隻有對方更加幸災樂禍的麵容。
他垂下眼簾,語聲沉重道“……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將他給殺了。”
“我並沒有殺你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