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貴族!
鄧肯要塞,指揮官的休息室。
石牆燭台上六支兒臂粗細的牛油蠟燭照亮五十平米大小的房間,做工精美的鐵鑄書桌沉澱著鐵山帝國的曆史餘韻,與休息室的簡單陳設顯得格格不入。
沒有光滑的木地板,沒有牆壁雕飾,沒有精美的水晶吊燈,灰岩石磚構成房間最樸素的色調。這原本就是一間供青銅騎士休息的房間。
鄧肯要塞有更豪奢的休息室,腓特烈家族的曆代君主每次巡視鄧肯要塞都會住在他們的專用房間。如今,腓特烈皇帝和腓特烈大公被半人馬入侵者困在幾百公裡之外的光明城。扼守撒桑帝國東部門戶的鄧肯要塞迎來新的指揮官——烏塞因巴塞留斯公爵。
撒桑帝國的世俗領主有一大半是鐵山帝國大貴族的後裔,相比腓特烈,他們更願意承認巴塞留斯的正統地位。因為沒有人喜歡聖騎士家族騎在世俗領主的頭上指手畫腳。當然,血脈也是極其重要的因素。脫離了光明印記,除了那頭象征古老血脈的藍發,腓特烈家族僅僅擁有頂級的白銀血脈,而巴塞留斯的高貴血脈無可置疑。
曆代的巴塞留斯很樂意被撒桑領主稱為陛下。烏塞因是個例外,他以低調謙虛著稱,反對陛下的稱謂,即便主持鄧肯要塞的防務,也不住進腓特烈皇族的專用休息室,選擇了這間普普通通的小房間作為自己的臨時住所,擺放在房間中央的鐵鑄書桌,僅僅是因為他平時用的順手,才命人從帝國西陲,不遠千裡,搬到帝國東境的鄧肯要塞。
安德莉婭溫布爾頓對烏塞因頗有微詞,儘管他的謙虛品質贏得佛利德斯牧首的友誼,為西部領主爭取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但低調絕不是鐵山皇族應有的風範。撒桑帝國的殿下們因為烏塞因的某些做法,開始向腓特烈皇族靠攏。這次,帝國的11位殿下中的9位與腓特烈皇帝共同被困在開拓領前線,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說到底,佛利德斯牧首也是個特斯蒂爾,他隻會站在光輝騎士團的一邊。牧首對巴塞留斯的善意和公正永遠都有一條底線。
烏塞因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在這關鍵時刻依然保持低調謙虛的作風,向篡位者釋放臣服的信號,隻會令鐵山帝國的貴族後裔們感到心灰意冷。
安德莉婭有時候忍不住會想自己效忠的主君,鐵山帝國的繼承者,烏塞因巴塞留斯是否喪失了恢複先祖榮光的雄心壯誌?
吐了口氣,安德莉婭聲音清冷地說道“溫布爾頓殿下沒有讓我參加灰狗村之戰,具體的戰況,我不得而知。但溫布爾頓殿下向我聲明,崗比斯的先鋒軍後天來鄧肯要塞,與陛下會晤。”
坐在鐵桌後麵的巴塞留斯公爵沉吟片刻,語氣溫和地問道“蘭德爾殿下斬殺的食人魔督軍處於狂暴狀態?”
安德莉婭挑了下細長如劍的眉毛,糾正烏塞因稱呼上的錯誤,“是溫布爾頓殿下。”
烏塞因怔了怔,抬頭看了眼有著驚人美貌的女伯爵,見她神情很是認真,不由得拍了拍桌麵,玩笑說道“金眼伯爵如果是溫布爾頓殿下,那你這一脈溫布爾頓如何稱正統?”
安德莉婭淡淡說道“我這一脈原本就不是劍聖德拉文的直係子嗣,既然溫布爾頓殿下重現太陽精靈的至高血脈,他是理所當然的溫布爾頓正統。”
烏塞因含笑讚歎道“安德莉婭,原來你是可以接受現實的。”
“陛下是巴塞留斯女皇和溫布爾頓親王的直係後代,身具高貴的黃金血脈,鐵山帝國的繼承者,同樣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安德莉婭冷若冰霜地說道。
烏塞因臉上的微笑變成了苦笑,搖了搖頭,說“你說的對,可我並不喜歡陛下的稱謂,這讓我有種名不符實的尷尬……好吧,隻要伯爵大人高興,隨便你怎麼稱呼我……咳,那麼溫布爾頓殿下斬殺了重傷狂暴的食人魔督軍?”
“是的。”安德莉婭麵色稍緩,頷首說道。一個寬厚謙遜的主君讓她想生氣都難。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碾壓……溫布爾頓殿下的實力徹底碾壓黃金階的食人魔督軍。”烏塞因興奮地說道“他能夠碾壓食人魔督軍,就能碾壓絕大多數黃金級的獸人首領。有溫布爾頓殿下鎮壓東境防線,我們可以少死許多人……唉,我曾經懷疑他的傳奇實力,我顯然是錯了。”
安德莉婭輕輕抿了下嘴唇,問道“陛下能斬殺凶暴食人魔督軍嗎?”
“不一樣的。”烏塞因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即便納赫蒂加爾和尼奧韋斯特兩大傳奇騎士也做不到金眼伯爵那種程度。他們必須帶人強攻灰狗村,同時麵對食人魔督軍和它的獸人奴隸。圖爾南斯和特斯蒂爾都可以獨自伏擊食人魔督軍,但他們得耐心等待對方落單,等一天,還是等一個月,那就不好說了。”
他頓了頓,問道“你似乎不太高興?”
女伯爵內心的憂慮寫在精致絕倫的俏臉上,蹙起眉毛,反問道“你認為這值得高興嗎?溫布爾頓殿下明顯要接管鄧肯要塞的指揮權,而鄧肯要塞位於東境防線的中樞,具有非同一般的政治意義,幾乎象征著撒桑帝國皇都。”
烏塞因聳了聳肩膀,調侃道“我以為溫布爾頓殿下出手援助,會讓你心存傾慕。”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安德莉婭銳利的目光盯著巴塞留斯蔚藍的眼睛,冷冷說道“我有丈夫。”
“安德莉婭,我無意冒犯。”烏塞因正色說道“可我還是要說,艾克烈已經做好了晉升白銀階的準備,你不能一直拖著他。我不希望看到你和艾克烈巴塞留斯反目成仇……我們得接受現實。”
安德莉婭有丈夫,有繼承人,可她絕世美貌也不能讓自己的丈夫停止對騎士之道的追求,總有一天,他們會像大多數白銀騎士夫婦那樣選擇分居,追求各自的伴侶,擴散高貴血脈,從而壯大家族的實力。
“我和艾克烈的事情不勞陛下操心,陛下還是先麵對眼前的現實吧。”安德莉婭不悅地說道“領主們渴望巴塞留斯領導他們獲取勝利與榮耀。”
“好。”烏塞因微笑著點點頭,轉而說道“現實是,教會點燃紅煙烽火就沒準備放過半人馬大軍。戰爭的指揮權一直在特斯蒂爾大團長的手上,而東境防線的指揮權其實是在佛利德斯牧首的手上。在這場波及整個人類國度的戰爭中,鄧肯要塞隻是東境防線的一座要塞,不存在任何政治意義……現實是,我們手上隻有4萬騎兵,他們來自撒桑帝國的各大家族,領主們把最精銳的騎兵托付給我,絕不希望我把他們當成毫無價值的犧牲品……現實是,堅守東境防線的守備兵由各家族的民兵擔任,歸各戰區的指揮官調配,但齊格弗裡德腓特烈對守備軍負全部的責任……這一切都是佛利德斯牧首和我事先說好的,無論東境防線有多少守備軍戰死都牽扯不到我們的頭上……腓特烈的皇長子承擔最大的責任,佛利德斯牧首掌握後勤補給、兵員補充、神術力量,他要求我們放棄鄧肯要塞戰區,我們憑什麼拒絕?為什麼要拒絕?同奧蘿克希婭合兵一處,符合東境防線的需要,也符合我們的利益。”
“安德莉婭彆讓先祖曾經的榮光,和傲慢遮住你的眼睛……嗯,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女伯爵愕然片刻,遲疑說道“可是……可是我們在鄧肯要塞戰區耗費了精力,付出了犧牲……”
“但灰狗村不是我們攻破的。”
烏塞因站起身,說道“安德莉婭,我已經放出信鴉,請奧蘿克希婭趕到鄧肯要塞,同崗比斯的兩位殿下舉行會晤。你不妨去安排一下接待事宜……哦,對了,佛利德斯牧首和齊格弗裡德皇長子也會來參加會晤。”
巴塞留斯公爵下了逐客令,安德莉婭收斂心緒,起身施禮告退。
等女伯爵清脆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烏塞因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安德莉婭生性高傲,但缺乏耐心,沒有傑出的政治才能,卻是最鋒利的長劍,令敵人畏懼,讓主人謹慎,永遠和溫柔不沾邊。
誰娶了她,誰就有罪受了,可憐的艾克烈,願你今夜愉快……烏塞因替自己的遠房堂弟祈禱,拉開房門,獨自朝要塞的地牢走去。
直通地下的螺旋樓梯黑暗陰冷,巴塞留斯的戰靴踩踏潮濕的石階無聲無息,他仿佛與地下環境融為一體。
被關押的囚犯對公爵的到來毫不知情,直到牢門吱吱嘎嘎地打開,又砰的一聲關上,驚醒的囚犯從乾草鋪就的窩裡緩緩坐起,眼窩深處亮起兩團晦暗的紅光,就像傳說中的亡靈之眼。
“我很高興見到兩位殿下。”囚犯聲音蒼老乾澀,和他肌肉紮實的魁梧外形完全不相稱。
烏塞因的身邊站著一位個頭高挑的女士,黑暗遮蔽她的容顏,但囚犯的眼睛似乎有看破黑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