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將這後生的表現看在眼裡,攥緊了拳頭,冷笑:“看來謝相將自己的性命看得輕如鴻毛,不過……就是不知道謝相夫人的命,在謝相心中有幾斤幾兩?”
聽到謝希暮的名字,謝識琅掀開眼皮子,應了康王的猜想,謝識琅當真是愛重那姑娘的。
“聽聞謝相嬌養了夫人快二十年,如此深情,本王實在是感動,也好奇,不知是何等佳人能討得丞相如此歡心。”
康王笑:“等待會兒解決了謝相,本王可得回去嘗嘗夫人的滋味,再給弟兄們見識一番,這相府夫人的魅力。”
“窣——”
利箭高昂淩厲,穿過疾風,隻是須臾,便狠狠紮進了康王身邊副將的頭顱,一箭斃命,血花四濺。
康王整張臉都是飛濺過來的血,怒目圓睜向謝識琅。
“豎子敢爾!”
謝識琅漫不經心扯了下唇角,“謝某不才,掛心之事甚少,唯有夫人不可辱之,康王這張嘴裡若是再吐出有辱內子之言,下一箭就是你的腦袋。”
康王氣得麵色發灰,等平靜下來,又抿起了嘴,期待地盯著謝識琅的反應,“那怎麼辦呢?你夫人如今正好就在我手上,謝相,隻怕事情要不如你意了。”
黃沙席卷,高馬之上的男子昂昂不動,臨危不亂,然而袖底的手不易覺察攥在了一起,骨節泛白,掐出了血。
……
洞窟之內,曉真將草垛放下,隱隱能瞧見牆外火光不停徘徊,是叛軍在找人。
“若是阿蟒還不回來,屬下帶您出去。”
曉真暗暗決定了。
“我們二人太危險了。”
謝希暮瞥見那火光,已經猜到了,“叛軍在找我。”
曉真一愣,“找您?”
“對方攻進了城,這裡頭百姓居多,唯有我的身份不同。”
謝希暮對於叛亂的人選有好幾個,大趙現在能出動的大軍不多,大部分都在河間府駐守,趙啟的人都在蕭國舅手裡,剩下手裡有人的便是幾個藩王。
聽著外頭的動靜,大軍至少有三萬人。
手裡頭有三萬人以上的,隻有一個,張家分支一族家主,康王殿下。
所以叛軍是康王發動的。
他們沒有直接同郊外駐守大軍打起來,一定是因為康王不確認自己能鬥得過蕭家,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籌碼,挾持了兗州城裡的百姓。
再來,搜捕全城,一定是找比百姓更大的籌碼。
那就隻有作為謝識琅妻子的她。
康王要拿她來威脅謝識琅。
她絕不能被康王抓住。
“……”
“窸窸窣窣。”
草垛外有了動靜,謝希暮飛快看向外頭,曉真眼疾手快拔出匕首相對。
遮擋物被移開,出現的是阿蟒疲憊的蒼白麵孔。
曉真這才鬆了口氣,阿蟒伸手將她們二人拉了出來,在本子上寫:城西牆邊有狗洞。
謝希暮打量了少年全身,確認沒有傷後才鬆了口氣,被少年和曉真牽著往城西跑。
烽火幽幽,張老五從城下沿階梯跑了上來,瞧見地上已經死透了的副將還有一地血跡,嚇得腳步一頓,又趕快收拾心情,跑到康王身側。
“怎麼了?”
康王的視線從城下年輕人麵龐上挪開。
張老五躬身,麵帶喜色,“我們的人發現謝識琅夫人了,帶著兩個仆役往城西跑,我們的人已經追過去了,應該很快就能抓到人。”
康王聽了這話笑了出聲,往前走了兩步,俯首看向謝識琅,“謝相,你再耐心等等,很快本王就將你夫人帶上來,跟你敘舊。”
謝識琅那雙恍若裝了死水的長眸一動不動盯著康王,後背脊泛起一陣陣寒意,隱隱發抖,叫囂著殺意。
“主子!”
阿梁從大軍身後趕來,低聲道:“阿蟒給我們發了信號,城西有個狗洞,人可以鑽出來,咱們可以去接應夫人。”
阿梁這話蕭國舅也聽見了,同謝識琅對視了一眼,隨即對城牆之上寒聲:“康王,您好歹是一介兒郎,竟以柔弱女子要挾大軍,是不是太不體麵了?”
康王冷哼了聲:“國舅爺,您說本王靠女子要挾,可您這些年不也是靠皇後,才能立足於大趙嗎?”
蕭國舅臉色冷冽,見康王甩手喝道:“我張家分支唯唯諾諾這些年,謹遵著趙啟心意,可他呢,從不記得我們付出,我張家落敗到如今這個局麵,都是趙啟偏心!”
趁康王情緒激動,蕭國舅繼續給人打掩護:“你張家分支若是安安分分,何愁榮華富貴,又何須冒險謀反。”
“你懂什麼?”
康王咬牙切齒:“你背後有皇帝撐腰,你嘗過背負一個家族的辛酸嗎?你親眼瞧見過家族一點點落敗卻無能為力嗎?我已近六十了,膝下隻有一女,族中無人了,倘若我再不豁出去性命去拚,我百年之後,幼女怎麼活得下來?”
還要再說下去,康王餘光中卻瞧不見年輕人的蹤影了。
“謝識琅呢?”
蕭國舅不動聲色,閉上了嘴。
“派人去城西攔著!一定要捉住謝識琅的妻子。”康王後知後覺,慌忙叫人去攔。
而與此同時,城西荒蕪小道上,阿蟒拖著二人總算到了牆邊上的狗洞。
“我先出去,若無危險,夫人您在出來。”曉真握住謝希暮的手,對阿蟒道:“辛苦你斷後。”
阿蟒頷首。
隻等曉真爬出狗洞,發現牆對麵是一片小樹林,因為光線太暗,瞧不清東西南北。
“夫人,這兒沒人,您過來吧。”
謝希暮說好,還不等動作,便聽到身後一陣混亂無章的腳步聲,還有數不清的晃眼火把,叛軍將他們圍成一圈,以弓弩相對,箭在弦上。
“倘若爾等敢動一步,儘數射殺!”叛軍中的兵士喝道。
阿蟒伸手,將謝希暮護在身後。
便是趁大家都沒有動作之時,阿蟒背過去的手猛地將謝希暮按下去,從洞口推過去。
利箭窣的一聲便射向他們。
曉真在圍牆外隻聽皮肉被穿破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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