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見?”謝希暮麵帶笑意,“人家都病了,還不辭辛苦過來,我哪能如此不識抬舉。”
阿順想起來還有一件事,“對了姑娘,我在前院的時候聽人說,有一長隊馬車入了京城,派頭很大,京城裡都傳遍了,還說是謝家馬車,咱們謝家向來低調,也不知是哪個族人如此招搖。”
曉真擔心地看向謝希暮,心底隱隱有了答案。
謝希暮聞言,話鋒一轉:“從府內進來會經過湖心亭,免得郝公子多繞路,找人知會他一聲去湖心亭等我。”
阿順說好,又瞧女子臉色蒼白,“姑娘,您怎麼還沒上妝?”
謝希暮起身,“不必了,想來郝二公子不會介意。”
謝家府宅格局很大,長廊迂回,徑直通往湖心亭,郝長安正等在亭中。
見女子步履娉婷,郝長安連忙起身,朝謝希暮作揖,“姑娘,昨日是郝某失禮,冒犯了姑娘。”
謝希暮掃過石桌上的戒尺,“二公子這是帶了什麼?”
“往日犯錯,父親便會以尺斥打郝某,郝某冒犯姑娘,萬望姑娘責罰。”
郝家家風嚴謹,郝長安為人安分守拙,謝識琅倒的確是挑了個好人給她。
謝希暮垂下眼,瞧男人相貌清俊,瘦削的身形微躬著腰,手心朝上伸了過來。
這是要她打他。
當真是個呆子。
餘光內,有人立在廊外瞧著這邊。
謝希暮拿過戒尺,遲遲未動。
郝長安以為女子是不忍心,又打算相勸,忽而掌心傳來極輕的一聲脆響。
他茫然地抬起眼,美人麵色虛弱,未施粉黛,周身縈繞著更勝昨日的西子病美,朱唇弧度微陷,隱隱乍現少女狡黠靈動。
郝長安怔住了,耳根子漲得通紅。
謝希暮收回手,輕聲道:“郝公子,你是小叔叔看重之人,我相信你的。”
郝長安手足無措,“姑、姑娘相信我?”
湖邊小路隱約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又呼嘯寒風吹散。
“自然,小叔叔有意讓二郎與我接觸,隻是我自知配不上二郎,如此好的婚事,理當是謝家真正的大姑娘的。”謝希暮眸子微顫,“二郎知曉我的身份了吧?可會嫌棄我?”
郝長安聽到一聲聲二郎,臉更燥了,忙接:“不會不會,不管京城風言風語如何,旁人不敢論,在郝某心裡,姑娘就是謝家大姑娘。”
亭內腳步聲驟然加重,隻聽一道囂張的語調:“搶了本姑娘身份這麼多年,現如今還要搶我的婚事?”
謝希暮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瞧向身後。
女子一張臉與祠堂掛著的謝大夫人畫像有九成九像,雖皮膚不似京城人白皙水靈,但曲眉豐頰,杏腮桃臉,若仔細觀察,甚至能在五官裡瞧出謝識琅的影子。
難怪謝家老族長一眼就瞧出了謝樂芙才是真正的謝家大姑娘。
這樣貌若不是謝家的血脈,那才奇怪。
“你是…樂芙妹妹?”
謝希暮微微張唇,上前牽住謝樂芙的手,心疼地含淚,“當真與父母親生得極像,在鄉下受苦了吧?這好生生一張臉,怎麼曬成這個樣子。”
謝樂芙最討厭彆人拿她黑說事,不客氣地抽開手,“滾遠些,彆碰我,哪來的野種,也敢自稱我姐姐。”
謝希暮身子骨哪能與謝樂芙這種在鄉下乾慣了活的人比,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隻是一雙手在腰後穩穩托住了她。
“小叔叔。”
謝希暮慌張地從謝識琅懷裡退開,解釋:“樂芙妹妹才見我,可能高興過頭了,才……”
“高興過頭?”
謝識琅麵上沉了些,看了眼滿臉輕蔑的謝樂芙,“你從她臉上看得出高興過頭四個字?”
謝希暮怯懦地垂下了眼。
“你就是謝識琅?”
謝樂芙揚著下巴,上下掃量男人,隻覺得渾身瘮得慌,還在嘴硬:“生的這般娘們唧唧,跟小倌似的。”
謝識琅眸底神緒更冷。
謝希暮連忙拉住謝樂芙,“妹妹彆說了,快向小叔叔道歉,你年紀小不懂事,他不會怪你的。”
“撒手!”
謝樂芙最討厭城裡人一身脂粉味,瞧謝希暮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袖,揮掌拍了過去。
哪知謝希暮正好低下臉,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女子就好像一陣弱風,被強力刮倒在地,掌上舊傷撐在地上被迫擦出了血印。
郝長安驚道:“謝姑娘。”
謝樂芙氣懵了,鄉音都出來了:“他奶奶的,你們城裡人這麼不經打,我家那大黃狗被拍兩下都沒事,野種賤養活,我瞧你就是被養得太好了。”
謝希暮疼得躥上眼淚花,緊緊咬住唇,“我…沒事。”
剛落音,她便覺身下騰空。
“聽聞你那養父母是將你捧在手心裡養著,連半點規矩都沒教過?臟話連篇,欺辱長姐。”謝識琅將人打橫抱起,看向阿梁,“把謝樂芙帶到祠堂,不跪夠三個時辰不許起來。”
阿梁一把將謝樂芙拉住,“二姑娘走吧。”
謝樂芙大喊:“謝識琅,你居然罰我跪祠堂?我在鄉下都沒跪過,你還是不是我親叔叔了?你就是被這個狐媚子迷了心智,什麼醃臢玩意兒,就知道勾引男人。”
這副潑婦罵街的氣勢,儼然是在鄉下和村婦們練成的。
謝識琅抱著人,腳步一頓。
謝樂芙這話可大膽得很,謝希暮好歹被謝識琅養了十多年,至少在謝樂芙之事發生前,二人規規矩矩一直以叔侄身份相處。
縱然後來謝識琅中藥,險些與謝希暮那般了。
可在男人心中,這是絕不可被提及的禁忌。
當日知情的隻有董嬤嬤,若非謝希暮以命相挾,董嬤嬤早就下地獄了……
男人渾身發冷,周身暈開一片戾氣。
謝希暮心頭都跳了下,“小叔叔,妹妹剛回來,她還不懂規矩。”
謝識琅回眼,一字一頓:“六個時辰,少一刻鐘,亂棍打死。”
“亂、亂棍打死……”
謝樂芙聽到最後四個字,腳底一軟,直接跌坐在地,險些尿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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