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並不是非常認可賀齊的決策,不認可的地方主要是針對第一種山越人,賀齊的雖然針對山越人做過詳細的調查,但他畢竟精力有限,隻查到了會稽區域。實際上,這種山越人在丹陽郡、豫章郡、廬江郡都有,而且數量並不像賀齊說的那樣“較多”,而是非常多,他們是百越後裔,來源繁雜,他們不願意多與漢民有交集,所以現在名聲不顯而已,還有可能被認作第三種山越人。
直到後來孫權為了免除北伐的後顧之憂,大範圍處理山越人,這類人才完全顯現出來,他們驍勇善戰,給孫權造成了很多麻煩。但是在這個時候,孫權陣營裡麵出現了一個牛人,名為諸葛恪,他想到了對付這類山越人的辦法,這個方法被稱為“阻路搶收”。
簡單來說,這個方法就是調集各路將領,派兵據守險要峪口,修築圍困工事,不與山越人交戰,隻是限製他們的行動,讓這些山越人無法出山獲取生活物資。然後,他又令士兵將山越人田裡的稻穀全部搶收。山越人新穀無收,舊穀食儘,因饑饉而被迫出山歸降。諸葛恪用這個方法,僅僅三年就平定了丹陽郡的山越人,而且得到十餘萬人口,他還從這些人口中挑選了四萬精壯加入了軍隊,其中一萬人他自己統領,其餘的分給了其他各位將領。
而在會稽,這種山越人的數量可是遠遠超過丹陽郡的,根據劉備估算,會稽郡總的山越人數應該不少於三十萬人,甚至更多,而這裡麵,第一種山越人應該至少占了一半以上。
這種山越人采用拉攏的方法可行度應該不高,反而采用諸葛恪的方法,絕對事半功倍
不過,賀齊說的第二種,第三種山越人的處理方法又與劉備的想法很一致,第二種山越不用說了,直接就是劉備想要鏟除的目標。第三種多是由漢民聚集而成,在這生產力極其低下的年代,他們也活得非常困苦,若是他劉備能讓這群人看到好生活的希望,那他們是很有可能走出山林,重新融入社會的。
於是,劉備對賀齊道:“要不要聽兩個故事?”
賀齊有點懵逼,剛才他回答劉備問話的時候,就感覺劉備似乎對他研究了很久的山越治理之法不是太認同,本來想著看看這劉大人有什麼高論,結果人家直接來了一句想不想聽故事,一時之間他倒是愣住了。
張飛在旁邊道:“大哥快說,俺最喜歡聽你說沒頭沒腦的故事了!”
趙雲本來準備說話,一聽張飛這話,直接繃不住笑了。
劉備瞪了張飛一眼,直接說道:“第一個故事,搞不好你們都聽說過,數十年前,這會稽有一任太守,賢名廣傳天下。而他在這裡做了什麼事情讓他的賢名滿天下的呢?他除去了那些煩瑣的規章製度,禁止自己的部屬行擾民之舉。然後整個郡中就秩序井然,民眾就安居樂業了。等到他被朝廷征召,升職回京的路上,有五六個老翁,眉毛頭發都發白了,從若邪山穀間出來,每人拿著百錢,送給太守。太守問其緣由,老翁們回答說,彆的太守在任時,派官吏到民間搜求財物,白天黑夜不斷,有時狗叫通宵,民眾不得安寧。自從您到任以來,夜裡聽不見狗叫聲,民眾看不到官吏。我們年老難得逢此太平盛世,現在聽說您要離開我們而去,因此我們特意來送,順便奉上心意。太守說,我的政績哪裡像您幾位長者所說的那樣好呢?實在是愧不敢當啊!”於是在各人的錢中挑了一枚大的接受了。”
賀齊聽完,立馬說道:“這是二十餘年前,劉寵劉祖榮大人擔任會稽太守時的事跡,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但這一文太守的名,在我幼年讀書之時,可是聽過無數次的!”
劉備笑道:“聽過無數次了,你有聽出什麼問題來嗎?”
“問題?”賀齊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旁邊趙雲說道:“主公說的可是自我大漢立國數百年來,這裡的漢民與山越民眾之間基本都是處於對立狀態,而祖榮大人到此,僅僅是廢除了繁瑣的製度,禁止了部署擾民,就達到了民眾安居樂業的效果,最後還感動了山裡的山越人?”
張飛接著說道:“要是真這樣就行了,那為什麼現在這會稽還到處都在鬨山越人?”
“額……”賀齊聽過這個故事很多次了,每次他都是懷著敬仰的心態在看待這位傳說中的“一文太守”,甚至也幻想過自己以後做官也要像劉寵大人一樣,深得百姓愛戴,但是被趙雲、張飛一說,他突然之間覺得心中的某個信仰動搖了。
劉備繼續說道:“祖榮大人確實是難得的賢臣,亦是我宗族長輩,原本我不是不能也不願非議他的。但事實便是事實,他做事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在這個甚至可以傳揚千萬代的故事中,有一個很重要的點,老翁說,自祖榮大人上任以來,夜裡聽不見狗叫聲,民眾看不到官吏,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問題嗎?”
趙雲接著劉備的話說道:“百姓不見官吏,那應交的賦稅該誰來收取?或者……祖榮大人難道是直接放棄了居住在山裡的人的那部分賦稅?”
劉備讚許地看著趙雲說道:“有可能,祖榮大人見山越人困苦,還真有可能放棄了那一部分賦稅,這正和了山越人的心思,對他十分感激,所以有了這一文太守的故事!但接任的太守來了以後,不可能再繼續實施這個政策,肯定要再派官員收取賦稅。這引發了山越人的不滿和反抗。甚至在那些宗族勢力山越人的挑撥和領導下,與朝廷直接進行衝突!”
“確實,這十幾年來,山越民眾與大漢民眾之間的關係確實是越來越差,衝突流血事件屢見不鮮!再加上那可惡的宗族勢力在裡麵推波助瀾……搞到最後,那群該死的,他們得到了利益,得到了權勢,而真正的山民和漢民卻是沒有任得到何好處,反而是愈加困苦!”賀齊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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