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
“遺世而獨立。”
“一笑傾人城,”
“再笑傾人國。”
馮府之中,馮去疾雙手顫抖,念著仆從自門外抄來的詩句。
一行清淚,自渾濁的雙目之中流淌而出。
“父親,這是何意思?”
馮劫皺著眉頭,開口詢問。
他沒讀懂這首詩的意思,也看不懂父親這淚的意思。
他馮府並無女兒,柳白即便是求親,也不該來馮府門口張貼啊。
“陛下可有派人來?”
馮去疾沒有抹去淚痕,而是強撐著一口氣,看向馮劫。
仿佛是一個溺水之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渴望麵前出現一根稻草。
馮劫愕然道“父親,陛下並未派人來。”
“此詩句是何意思?父親為何眼泛悲傷之意?”
聽到馮劫的問話,馮去疾渾身的力氣仿若被抽乾一般,即便是坐在塌上,也是撐不住腰杆,猛然倒了下去。
“父親!”
“父親!”
馮劫連忙上前想要攙扶,順手便從懷中掏出一顆順氣的丹丸,這是軍中常用,隻有將領重傷方才服用吊最後一口氣,用以發號施令的。
“北方有佳人,取佳人二字,是為好”
“遺世而獨立,取獨立二字,是為自”
“傾城,傾國,一切便是‘為之’。”
“柳白說的是”
馮去疾頹然開口,語氣之中掩不住的落寞與頹唐。
“好自為之”
馮劫喃喃,而後眸光一閃,恨恨道“他柳白對我世家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如今又寫此詩句羞辱我父子二人。”
“父親不必傷懷!”
說著,馮劫便是起身,他甚至想要動用最後的家底了。
死士取三代。
明麵上的死士死了便是死的,但是以馮家的家底,還有!
這隱藏下來的死士,在亂世甚至都是為將之才!
“不!”
就在馮劫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馮去疾不知從哪裡來的勁力,緊緊攥住馮劫的袖子,眼眶熱淚簌簌而下“劫兒,停手吧!”
馮劫麵色陰沉,事事聽從父親的他,這一刻卻是搖頭“父親。”
“這一仗,我一定要打!”
“不然我馮家便敗了!世家也敗了!”
說著,便是拂袖,準備讓家中管家去號令了。
“噗!”
而就在他轉身之際,一道聲音響起。
再轉身,馮去疾已然口邊潺血,塌下鮮紅。
“咱們已經敗了!”
“始皇陛下,在柳白這邊!”
馮去疾用儘所有的力氣,聲音也不過蚊呐一般。
馮劫呆立原地。
馮去疾眼前發黑,一股子昏昏沉沉席卷而來。
昏沉之中,
他看見當年年少的自己。
那一年的春天,花開的很好。
鮮衣怒馬少年郎,單腳踩踏案桌之上,丞相之位早在他胸懷之中。
老秦王病死,新王豋位,朝堂的凶險,他沒怕過。
後,大秦舉兵,以一國之力戰天下六國,下屬李斯每每與之長談,打得過,打不過,二人最後都隻有一句‘敗,有死而已,殉國不辱。’
如今退了,
大秦有了自己的天下,酒要新釀,人要富貴。
逸興遄飛的雍容氣度漫天而展。
可是
“這天下,怎麼就容不下我馮家?”
“刀光劍影困我身,死前又夢那年春。”
馮去疾,
原本如朽木的身體,在柳白一首詩的打擊之下,再也堅持不住,重重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