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菱默默地隱藏在人群中,冷眼觀察著這名代表“新月閣”的人。
這名男人約莫四十歲上下,頭上頂著一個白色頭巾,打著赤膊,皮膚黝黑手指粗壯,臉上是無法掩蓋住歲月風霜的道道溝壑,無論是左看右看,都是一個莊稼漢的模樣。
安菱眯起眼睛,緊緊盯著那雙手——那雙手十分短粗,指甲蓋極短,滿是皺紋的指上,還隱隱有些泥垢,這絕對不是一雙工匠的手!
這裡並不是說工匠的手就一定要白淨或者柔弱無骨,相反,就拿安菱剛剛見過的石通明為例,他的手整體十分寬大,手掌厚實有力,手指卻很是纖長,石通明常年雕刻石頭,手上的力量絕對很大,這就代表著他的手不可能是那種細弱的模樣,同時,雕刻工藝還要求“精巧”,即手指間的靈活度與技巧,所以,工匠在挑選學徒時,一般會先觀察小孩的手指,是否滿足做精細雕工的要求,長手指優先——就跟挑選小偷學徒一樣,而像這位新月閣主人的手,從天資方麵就被石通明長而柔韌的手給比了下去。
但與此同時,還有一個細節是石通明手上有的,而新月閣主人手上沒有的
那就是傷疤!
你一個常年雕刻石頭的工匠,怎麼可能手上連一點被工具挫出來的傷痕也沒有?
除非這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工匠,也根本不會雕刻石像!
他被推出來隻不過是因為這個所謂的“新月仙人”需要一個在黎陽城的代言人,好讓祂的“神旨”能夠傳達下去。
安菱壓低帽簷離開了人群,同時摸到了新月閣的後巷處,給自己施展了一個“隱身術”,便偷偷從窗戶裡翻了進去。
……
一進新月閣,安菱便聞到了一股怪味,她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避開閣中來來回回搬運著一桶桶黑乎乎的不知名粘稠物體的學徒們,蹲在了房梁上。
她微微閉上雙眼,而後猛然睜開!
那如同流體般的黑色的霧氣從眼中溢出,慢慢流下了她的臉頰,將她的臉部覆蓋住後,便停了下來。
這是安菱在追殺中悟出來的心眼使用方法,或者說,是“黑霧”的使用方法。
黑霧師祖在把它的本事傳給安菱時,不僅隻把那怪異的視覺,即心眼傳給了安菱,它似乎也把身化黑霧的方法傳給了她,但當時安菱並沒有在生死邊緣徘徊的經驗,便沒有懂得黑霧師祖的良苦用心,直到被覆天軍追殺後,安菱終於在快要見閻王的一瞬間,成功領悟了身化黑霧的真諦。
在之前與留守在十萬大山的仙門弟子打架時,這黑霧的能力便初見端倪。
它不僅能作為一種身外護盾長時間存在,還能隱藏自己的氣息,要不是它,安菱恐怕現在還在被覆天軍追殺呢。
安菱摸了摸自己的新麵具,嘿嘿一笑,隱藏氣息與身份根本不需要全身被黑霧包裹,隻要將自己的“靈光”遮住便可,而人類的靈光,一般存在頭顱之中。
全身化黑霧不方便她潛入,目標太大而且沒辦法隱身,還是把臉遮住就行。
她用心眼觀察著那一桶桶的奇妙液體,一時之間,竟然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說是血吧,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血腥之氣,說是妖怪的分泌物吧,好像也不太對,它在心眼中,就是黑乎乎的一坨東西,沒有任何氣息的流動,也沒有任何特彆之處,好像它就是一坨不知道什麼的東西。
這還是安菱的心眼第一次失效,她這次是真的好奇了,隱藏在新月閣中的,到底是何物?
她輕巧落地,完全沒有任何聲音與動靜,她隨意地跟在某個抬著滿滿一桶黑乎乎液體辛勤搬運的學徒身後,經過一道道好似紙糊般的審核程序後,終於混入了地底的秘密房間中,她剛下到房間,就隻能貼牆站立。
為什麼非要貼牆站?
因為這裡的東西真的太多太多了,大約隻有幾十平方的房間裡,密密麻麻地擺放著無數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石頭雕像,土地的頭沒了一半、佛像隻剩下三分之一、頭上頂著三個桃子的不知名小神渾身裂開……無數承載著古樸香火的神像們紛紛身纏紅綢帶,堆積在這個小小房間之中,圍繞著最高處的那枚石頭。
石頭?
安菱隱隱覺得這塊石頭與門外的新月仙人雕像有什麼聯係,便著重觀察那塊石頭,這一看可就了不得了,這石頭不斷吞吐著靈氣,儼然一副成精了的模樣!
而且最關鍵的是,某些金色的氣體,正從這堆神像上被引出,灌注至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