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因為青石隨福滿出來采買,拿了一截子樹枝到處亂舞,樹枝掃了一把雪落在她身上,把她凍著了,當時她哭起來被發現了。
葉雪常常慶幸青石當時拿的是樹枝不是石頭,不然打到她不止疼,有可能名字都變了。
叫石頭?小石子?
想想福滿起名的調性,真的有可能,那樣長大之後她可能也會為了改名去抱石頭,叫,抱石?
算了吧,還是葉雪好聽。
“那娘子想玩些什麼,奴婢陪您。”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葉雪一愣,謝禧接著問:“你我無親無故,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您是主子,我對您好這不是應該的嗎?”
更何況自從謝禧來了之後,他們得了不少賞賜,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謝禧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也是,我說什麼胡話,就衝我給你的那些珠寶,你們也該巴結著我。”
她讓葉雪把她的收飾盒拿來,葉雪猜不透她心裡想什麼,依言給她拿來。
謝禧把首飾盒打開,首飾的金銀璀璨,玉石的瑩潤通透,無論多名貴,現在就亂糟糟地堆在一處,頗有些像集市商販攤子上賣的。
“挑一個送你的。”
葉雪不敢動。
“怎麼,嫌棄?”
“……無功不受祿,奴婢受之有愧。”
“你沒有功嗎?你照顧我不是功勞?難道沒有人和你說要好好照顧謝昭儀,照顧好了有的賞你,照顧不好有你的罪吃。”
“其實你不想要我也能理解,我算什麼啊,不過是投了個好胎,成了謝家女,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換個什麼旁的人成了謝家的女兒,不也是一樣的好日子。偏生我還不滿足,整日想著生事。”
“娘子……”
葉雪覺得謝禧有些不對,想阻止她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一切都是父親給我的,是謝氏給我的。我也努力做好謝氏女該做的一切,我的丈夫由不得我選,孩子由不得我留,我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隻要他們一句話,通通都可以從頭再來。我已經足夠認命了,為什麼還不能有一個好結果?”
“是我還不夠聽話嗎?”
她在問葉雪,也在問自己。
“是我還不夠聽話嗎?是我還不夠知足嗎?有了榮華富貴還不夠,有了錦衣玉食還不夠,還想要得更多,還想要完全不屬於我的。”
“我該知足了!我該知足了!”
“可我為什麼就是不開心呢?”
“我為什麼就是不開心?就是不願意做他們要我做的事,明明之前一直都可以。是我得到的太多了,現在就愛胡思亂想。”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謝禧不斷重複說著這句話,好像這樣就可以把她這兩年囚籠般的生活歸咎在自己身上,是她貪心不足,有了榮華富貴還不夠,竟還想要些彆的。
“娘子!”
葉雪看出謝禧的不對,想要安撫她,讓她平靜下來。
“不是娘子的錯,不是娘子的錯。”
“那是誰的錯?”
“是,陛下的錯!”
“是陛下的錯?”
“對!是陛下的錯。”
“娘子,你隻是一個小女子,想不了那麼多,也想不到那麼深,隻能靠著夫君,父親過日子,你又能做什麼。”
葉雪句句字字發自肺腑,她一直照顧謝禧,親眼看著謝禧從一個時常發呆不愛說話的小娘子變成如今這般暴躁易怒,沉鬱灰暗的樣子。這座行宮,生生逼瘋了她。
而這一切來自於平城宮中主宰她一切的那個男人。
“我可以接受我的命運,變成他們讓我成為的模樣,可我實在不願意。阿姐,我該怎麼辦?”
“阿姐……”
謝禧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孤立無依,沒有人可以幫她。
阿姐不在了,到最後誰都會離開她。
許是上天聽到了謝禧的哀求,於她在黑暗中給了一隙光明。
六月,皇長子林鴻被立為太子。
同月太後身邊的孟女官自平城宮而來,帶來一份關於謝禧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