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進到不秀居,領路的內侍便自覺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眾人在寬闊明亮的大殿之上麵麵相覷,不知道陛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還是不秀居第一次迎來客人,也是他們來到新都之後,第一次麵見陛下。胡禦史止了哭啼,攥緊了滿是冷汗的手心。
殿內金磚玉砌,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端的是一處人間富貴鄉。可仔細看去,與宮中一些奢華的宮殿並無二致,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殿中服侍的人實在太少了些。
不說陛下召見朝臣,就說皇後和兩位娘子到此,也該有宮女前來奉茶才是。可現在殿中莫說是宮女,便是人也不見一個。再則剛剛出去的人還把門給關了,偌大的寢殿中,沒個人煙,無端端讓人心涼了幾分。
謝覺有些發冷的抱臂,抖了抖身上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
“這阿禧怎麼回事,禦下不嚴,殿中連個奉茶的宮女都沒有,如此如何服侍得好陛下。”
話音剛落,一道清冷的嗓音響了起來,帶著不常見的懶洋洋的語調,讓人聽了驚奇。
“想喝茶回你府上喝,謝府還沒口好茶嗎?”
語畢,側麵珠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挑起,是謝覺他許久不見的好表弟。
林陳葉一人從後殿出來,身邊卻沒跟著謝禧。
“陛下!”
時隔多月再見陛下,胡禦史激動的泣涕漣漣。一大把年紀在跪在下麵哭得稀裡嘩啦,真是讓人聞著心酸見著流淚。
可惜他現在沒有人能和他抱頭痛哭的好友,他身邊站著一個心眼比篩子還多的謝覺,和坐著一個麵冷心更冷的陛下。
身後還跟著一個默不作聲的皇後和兩個摸不清情況的妃子。
眾人行禮完畢,林陳葉讓人坐下,接著才有人上來奉茶。
不多,就兩個人。
謝覺悄不作聲的打眼一看,嘿!還是那兩人。
阿花和阿草。
謝禧還把她們兩人放在身邊,陛下果真是陛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阿花和阿草經過金粟的緊急培訓,行為規範已經很能唬人,至少上茶的時候沒出錯。
上完茶兩人又照著原樣跟個影子似的退回去了。
林陳葉坐在榻上,低垂著眉,聽著空蕩蕩的大殿裡胡禦史的哭聲回蕩,由大到小,由激昂轉為低沉,直至斷斷續續的抽泣。
看胡禦史轉過那口氣了,林陳葉終於把手中瓷白的杯子輕輕擱在桌上。
那杯子都快被他看出花來了。
“老大人忠心體國,一片赤忱,寡人已經知曉。萬望保重身體,畢竟大兗的未來還靠著如同老大人這般的忠臣。”
謝覺聽著差點沒憋出笑,這老胡為了林陳葉人前人後朝野內外哭了不知多少場,林陳葉這不陰不陽的說誰呢。
可難為老胡為他流的那些眼淚了。
胡禦史一點沒聽出來,聽到陛下的安慰一激動差點又哭出來,“陛下、陛下心中知曉就好。老臣、老臣,老臣這些見不到陛下,時時憂心,生怕陛下一時衝動,導致太後當年的情形重現。”
謝覺在胡禦史背後沒人看見的地方悄悄翻了個與他身份極為不符的白眼。
好你個老胡,怪不得被人推出來做出頭鳥,耿直得要命了。
說到底,還是謝太後留給朝廷的陰影太深,當今年少時的一條小命差不多就是捏在那個在之前毫不起眼的婦人手中,差點到了換個皇帝的程度。
偏偏謝太後剛去,陛下馬上大刀闊斧的動作,立即南巡,甚至以立足不前的方式強逼朝臣同意遷都,這些事情雖然出乎意料,但最終卻沒有幾個人能夠堅決反對。
為什麼?
因為陛下是真為國為民。
林陳葉做這些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南征,一切都是為了從南楚奪回失地做準備,這是一個明君所為。
大臣們反對反對的是他雷厲風行的辦事方式,絕不會是不讚同陛下這麼做。
誰敢當眾反對,就好比大聲嚷嚷我不願意大兗強盛,失地丟了這麼多年早就是人家南楚的了,彆費勁收回來了,收回來也不是咱的。
誰敢這麼說,那是會被戳脊梁骨,唾沫星子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