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爺,請老爺饒了小的吧!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一向小心,隻是方才盧老爺催的太急,又是下坡,慌亂之間出錯。小的一家四口,就靠小的出來扛抬搬運的掙點苦力錢糊口,小的情願受鞭子責罰,也請盧老爺不要扣了小的趕腳錢!”那轎夫連忙跪下哀求盧嘉瑞道。
“姐夫,你就不要為難這轎夫,他們掙幾個錢不容易,如今大姐又沒事了,多多積德從善吧!”舅媽覃氏也說道。
“好,既如此,看夫人和舅媽的麵,我就姑且饒了你這一回,你好生謹慎走穩,再出岔子,我絕不饒你!”盧嘉瑞也隻好作罷,說道。
於是,大家收拾整理好,就繼續趕路回城。這回盧嘉瑞也不催促了,轎夫們知道轎子裡有孕婦,則格外小心,隻求穩穩當當的走,不敢趕快了。一行人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回到盧府,其時已是夜色籠罩,華燈初上時分。驚魂甫定,盧嘉瑞一再交代舅媽與丫鬟們將夫人好好的安頓好,照料好。
話說當初鐘明荷母女兩人,自從回到聊城縣城,由盧嘉瑞交代逢誌在樹蔭街租賃了一座房子安頓下來,便不見盧嘉瑞來過。平時都是逢誌送米送油送錢什麼的接濟,始終不見盧嘉瑞露麵。鐘媽媽難免問及怎不見盧老爺來看望相見,逢誌便都推說是老爺忙,沒空兒。
剛回來那陣子,鐘媽媽覺得倒沒什麼,這一大家子的,家大業大,買賣繁忙,老爺出去時候長了,回來後,事情自然多些,沒空來看也不奇怪。可是時日長了,三四個月都過去,盧嘉瑞竟然一次都沒來過,她就覺得盧嘉瑞似乎並不是真的由於沒有空而來不了了。
一日午後,鐘明荷母女在屋裡烤火閒話,鐘媽媽跟明荷說到這事。鐘媽媽說道
“這盧老爺也真是的,千難萬難的都幫咱們母女倆許多的忙,接到聊城來,又租賃了房子安頓咱們,又是這樣那樣的接濟柴米油鹽,卻偏也不來坐坐,看望看望咱們兩個。咱們落得像是隻趁著他包養的好處,也不知長此以往,將來如何?”
“娘,您管得了他,不來便不來!他都幫了咱們那麼多了,如今咱們住的用的吃的,都他接濟,還能要他怎的?來不來這裡坐坐又何妨?”明荷說道。
其實,鐘明荷心裡也常犯嘀咕,前時一路的相助,不辭勞苦,甚至不惜拚上性命,那樣的熱心有情有義,到如今為何如此疏淡,竟能數月過去都不來看一眼?雖說自己已是幾個孩兒的母親,但也能隱隱感覺到他盧老爺似乎有些喜歡自己。難道自己隱隱中生發的熱望就此要自生自滅麼?這可惡的天煞的盧嘉瑞,撩起了自己的念想,卻又棄置一邊不顧,是何道理?
但鐘明荷還是以似乎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話,她並不想讓鐘媽媽知道自己的心思。
“我是覺得奇怪,以前盧老爺這等熱心,怎會一回到聊城便這般冷淡了咱們?這許久都不來看看,說說話什麼的,至少咱們言語上也好表示表示感謝之意嘛!”鐘媽媽說道。
“娘,您想想,這盧老爺在聊城也是名門望族,誰人不認識?誰人不知曉?在街市上行走,到哪處不招人耳目?人家府上又是三妻四妾的,總得想著家裡和睦些兒。而今咱們什麼境況?孤母寡婦的,他何苦到咱們門上來招惹是非呢?”鐘明荷說道,話是說得平直在理,心裡卻不乏怨意。
“嗯,荷兒說的為娘倒不曾多想。”鐘媽媽說道,“但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咱們母女倆就在這住他的吃他的,日子長了,是人都會嫌棄的!看來,總要想個法子來自己謀生才是。”
“那娘親說說,有什麼辦法?咱們無依無靠的,又都是女流之輩,如何能掙錢謀生呢?”鐘明荷疑惑地問道。
“要不咱們開個鋪子,就賣東西,也不必那麼拋頭露麵的。”鐘媽媽說道。
“那也不好,開鋪子做買賣,進貨賣貨收銀的,諸多繁雜之事,咱們兩個女流之輩如何區處?而且做貨物買賣,也不知做什麼,但不管做什麼都需要不少的本錢。”鐘明荷說道,“依女兒看,不如開個小餅鋪,就做娘親常做的那種蒸餅。這種蒸餅與眾不同,鬆闊厚大,有炒香的花生豆子碎粒夾心,麵上撒上芝麻,麵團鬆軟,夾陷香脆,既能飽餐,也可解口饞,那麼好吃,一定賣得好。最要緊的是,這做蒸餅不用多少本錢,砌好灶台,置辦蒸籠,就買來麵粉花生豆子芝麻之類,再買些柴火油鹽就可以做了。也不用去另外找鋪子,就在咱們住的房子前,打開圍牆,就可以開出一個小鋪子來。咱們兩個自己做蒸餅,就自家小鋪子上賣,既便當,也可以掙些家用錢,不必隻等著人家接濟過日子。”
“嗯,荷兒說的這主意倒是不錯,為娘做的蒸餅,吃過的人都說好吃,咱們母女倆一起做來賣,管情好賣!”鐘媽媽讚同明荷的意見,說道,“回頭就置辦些蒸餅家夥,砌起爐灶就可以開張了!”
“那娘親要買什麼家夥想好,下次逢誌來時跟他說,讓他去幫買來便好。”明荷說著便認真起來,說道,“盧老爺名下有間叫什麼瑞恭榮築造工坊的,在前麵鑿牆開鋪子和砌灶台支炒鑊架蒸籠諸事,也可以叫逢誌央盧老爺派工匠來做好,咱們隻管準備做蒸餅來發賣就好了!”
“那咱們既要開餅鋪,先想個名兒,做得好,也讓人傳揚叫喚起來方便些兒。”鐘媽媽說道,“既是老身家傳的蒸餅做法,我看就叫‘鐘家蒸餅鋪’好了。”
鐘明荷想了一想,說道
“娘,我看就叫‘竇記蒸餅鋪’才好!”
“為何要叫‘竇記蒸餅鋪’?分明是我鐘家家傳的手藝傳統,跟竇家又沒有什麼乾係!”鐘媽媽不解地問道,頓一頓,又說道,“還有,也不能叫蒸餅,得避先皇帝仁宗名諱。”
“雖竇家人不在了,但女兒是竇家的媳婦,做買賣自然當以夫家名頭出首,哪有孤母寡婦的以婦家姓氏出首做買賣的?平白讓人欺負我家沒男人!況且以竇氏掛名,往後萬一我夫君的二弟竇橫或者我的兩個孩兒尋到這裡,看到這招牌,說不定也容易知道有我在這裡呢!”鐘明荷解釋說道。
“看來荷兒說的也有道理,那就以‘竇記’為名號吧!炊、煮與蒸一回事,咱們的餅鋪就叫‘竇記炊餅鋪’好了!”鐘媽媽同意了明荷的說法,說道。
於是,鐘媽媽與鐘明荷母女倆便開始籌劃開炊餅鋪的事情來。
一日,外邊下著小雪,鐘媽媽與鐘明荷正在屋裡烤火,一邊做些針線活,逢誌拿了兩套冬天的襖子過來,送給鐘明荷母女倆,說是老爺讓買了送來給鐘媽媽和竇夫人過冬禦寒的。鐘明荷母女接過襖子,不停地翻看,很是喜歡。
“我都說了嘛,盧老爺不會忘記咱們兩個的!”鐘明荷一邊看,一邊說道,“不來門上看望,怕自有他的難處。”
鐘媽媽隻笑笑,收好了襖子。鐘媽媽便跟逢誌說了要開炊餅鋪子的事,逢誌應諾回去向老爺稟報。(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