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盧嘉瑞與船家先在船上將貨物清點一番,初步算得貨值一千三百兩。盧嘉瑞吩咐逢誌即刻快馬趕回縣城,叫邱福和嚴勝寶帶了銀子雇了馬車趕過來。
不等邱福和嚴勝寶趕到,盧嘉瑞便到瑞安大藥鋪臨清分號和瑞悅藥材行,借支了些銀子,預付給賣貨的船家,讓瑞悅藥材行主管張澤安排夥計並找腳夫來,開始將船上的綢緞、絲錦和染布先搬到瑞悅藥材行的倉庫去。等到邱福與嚴勝寶將銀子拿來,清了賬,兩邊的車夫腳夫一起把貨卸了,一部分先暫時存放瑞悅藥材行,一部分就直接裝車運回城裡瑞依綢布莊。
卸貨完畢,回到縣城,已是向晚時分,盧嘉瑞讓邱福到巡捕房去報了案,說運河碼頭有可疑貨船,並將貨船樣子描述一番。巡捕房都頭張招即派出兩個巡捕前去緝查。
後邊盧嘉瑞從巡捕房聽到消息,說巡捕趕到碼頭時,並未發現所報貨船。盧嘉瑞有些後悔,由於自己要接便宜貨,耽誤了報案,倒是便宜了歹人。恐怕巡捕趕到時,他們早已開船走遠,也不知往南去了還是往北去,無從緝查了。
過了十幾日,盧嘉瑞從到運河碼頭瑞安大藥鋪分號和瑞悅藥材行收錢對賬的邢安的閒言中得知,日前在離碼頭不遠的河邊發現一具漂浮女屍,當地人皆疑為歲末鬼怪作祟,一派恐慌。地方保正報官,卻查無頭緒,隻好作罷。
盧嘉瑞猜測,那女屍或許就是那日貨船上座艙中閃現的驚恐的女子,可能是那兩個船夫謀財害命害死了她,說不定先前還害死了她的夫君或父親什麼的。
盧嘉瑞隻能安慰自己,邢安後邊說到的漂浮在聊城運河碼頭外邊的女屍根本就不是他所看到的那個女子,將她們勾連起來,隻不過是他自己的錯覺罷了。他轉而又想,就算那女屍是他所見到的那船上的女子,自己已經報官,卻不幸沒能救回,那不是他的錯,他隻是個商人,做買賣而已。但那閃現過的女子的身影時不時浮現他腦際,如今讓他極為後悔未在買賣做成前及時報官抓捕凶犯,拯救那女子一命。這讓盧嘉瑞在其後一段時間裡都內心很不安,不時覺得極為歉愧!不過這是後話,此處暫且按下不表。
盧嘉瑞將超低價接手的這一船綢緞、絲錦和染布運回了聊城,將三成的貨分給了占宣立,兩家約定了賣價,便各自拿到自家鋪子裡售賣。這票買賣盧嘉瑞無疑賺了大錢,占宣立也順帶賺了一把。
占宣立還將此事當成了與人炫耀的談資,時常得意洋洋地拿出來講說一番,讓人奉承他也很會做買賣。但盧嘉瑞卻絕少再提起,因為一聽占宣立吹噓此事時,那女子驚恐不安的神情便就浮現在他腦際,讓他不得心安。
冬至過後,很快到了臘月裡,然後便要迎接新年了。各處衙門的年節打點送禮自然少不得,盧嘉瑞名號下各店鋪主管、夥計年終的花紅、獎賞與節禮也要分要送,盧府的除夕宴也一如往年地舉辦。
隻是這一年的除夕宴席一改往年請廣南酒樓廚子主理的慣例,請了圍爐酒家的廚子來主理。每桌擺上火爐湯鍋,隻是炒了三四個熱菜先端上,其它的便是洗淨切好的菜肉,由客人們自己燙熟了吃。賓客們不但感覺到這宴席吃法新鮮,豐盛依然一如既往,而且隨燙隨吃,在這等寒冷天時,不怕菜變冷,同時一邊吃酒一邊烤火,整個宴客大廳都是熱烘烘,暖洋洋,鬨騰騰的,十分歡樂。
過了元旦,便是宣和四年了。盧嘉瑞從初五開年後就盤算著早點啟程到東京去,給蔡太師拜壽。蔡太師壽誕是二月初十四,按說就算是提前過去,也不必在正月頭就謀劃動身,聊城去往東京不過是三四日的路途。但盧嘉瑞的想法是要趁便提前到東京去看元宵燈節,因為他聽說元宵燈節是東京最繁華熱鬨的時候,他想實地去遊賞一番。
當盧嘉瑞將他的想法一說,大娘冼依良便說道
“就為看個燈節熱鬨,提前這麼多時日過去,又在東京逗留那麼久,家裡的諸多事情如何處置?新年一過,各店鋪從新開張,事情不免多些。”
“這個不礙事的,店鋪上買賣事情都會安排好,各主管自會管好自己的事情,我在不在都一樣的做,出不了什麼差錯。”盧嘉瑞說道,“做買賣的,收錢的,管賬的,對賬的,都各有其人,各司其職,一向以來都做得好好的,隻需按規矩辦便好。”
“妾也聽說了,東京的元宵燈節,熱鬨非常,好彩還可以碰到皇上賜酒,親睹皇帝天顏。”五娘鐘明荷說道,“要出去這麼長時間,相公不能沒有貼身的人照料,妾陪相公去吧!”
“五姐女流之輩,怎好跟了相公出去,在路途街市上拋頭露麵的?”依良說道。
“妾可以女扮男裝啊,”明荷有些得意地說道,“妾原來就扮過男裝出去,誰也認不出來。這次相公出去時間長,沒個貼身的人,單是指望逢誌,會很不方便的。”
“五姐細皮嫩肉的,扮個男裝就沒人看得出來,這也奇怪了,人都這般眼拙?”依良不信明荷說的,問道。
“隻怕是相公在邊上護著,人家知道也不好說穿罷了!”三娘班潔如說道,“倒不如奴麵相粗拙些,扮個男裝,跟相公出去,人家更不易認得出來,省卻麻煩。”
“你們不要以為出去就是遊玩,不但路途辛苦得很,有時甚至還有性命之憂呢!”盧嘉瑞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想見識京師的繁華,可那也不過多些燈,多些看燈的人,更熱鬨而已。其實,聊城的元宵節放燈也是很熱鬨的,你們就在聊城觀燈也極好!”
“那相公出去這麼長時間,沒有個人貼身照顧,著實也是不便。”依良這時想到,如果有個人出去跟著盧嘉瑞,說起來是照顧盧嘉瑞,也是稍稍看住盧嘉瑞,使他不好在外邊迷亂。
“那就五姐跟我去吧,她原來就女扮男裝遠行過,要緊的是又會騎馬,不會耽誤事!”盧嘉瑞說道,“初九早飯後就起程,我帶嚴勝寶、梅義仁去,五姐得做好自己的準備!”
“是,老爺!”鐘明荷高興地說道,“妾的所有行裝都不必老爺操心,妾自會準備妥當!”
“五姐,出門可得仔細伺候老爺,可彆隻顧著自己好玩呢!”班潔如不痛不癢的說了句,或許心裡妒忌鐘明荷,“除了自己的行裝,相公的行裝也需你來整備呢!”
“你們幾個在家裡,好好照應六姐,她也快到臨盤時候了,也不知哪日就生產,你們姐妹關顧些!”盧嘉瑞對依良和潔如說道。
“這個相公儘管放心便了,妾身生過孩兒,便有了經驗,會好好看住的。”依良說道,“隻是這六姐看似有些怪,不愛搭理人,不知是懷身孕了才這樣,還是本來性情就這樣的。”
“大姐說的甚是,平素去她房中,欲要跟她喝茶閒話,玩牌下棋,幫她排解煩悶,她倒見生分,似是不歡迎一般,尤其說到身孕與孩兒事情,便分外避忌。”潔如也說道。
“你們少些兒跟她計較,怕是她身子大了,心緒不好罷了!”盧嘉瑞說道,“等孩子生下來,也就好了!”
冼依良和班潔如隻好唯唯應喏。(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