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物華天寶,貴婦仕女甚多,總不甘於長年深鎖宅院閨閣,需要出來遊玩或購買物品,風氣當然開化,下邊州府鄉鎮如何能比擬?”盧嘉瑞笑著說道。
“隻這次同來京城,多得相公允準了妾,隻怕是難有下次了!”明荷歎息道。
“娘子比她們幾個出門遊玩多得多,該滿足了!”盧嘉瑞說道,“彆說娘子婦道人家,就我也不是想來京城就來京城,想出遠門就出遠門的。這次要不是費綾垠說蔡太師是七十五大壽,還有事當麵交代,我也不會來的。在家裡呆著好端端的,又那麼多事情,怎能隨意出來遊玩?”
“外邊的世情百態、風土人物多有趣,多閱曆也不枉人生一世!”明荷說道。
“江湖道途、鄉鎮市井的凶險娘子不是沒有經曆過,還有趣呢!”盧嘉瑞轉臉微笑著對明荷說道,“失身丟命關頭,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之時,你方知在家萬事好,在外萬事休!”
被盧嘉瑞這麼一說,鐘明荷隻好無言以對。多年以前,是盧嘉瑞在道途上將她從身破命懸中拯救回來。就是在宅院中,竇橫來尋仇之時,雖最終是一場誤會,但世間的凶險也是顯而易見的。甚至就在京城禦街遊賞燈會之時,也出了歹人惡意衝撞自己之事,要不是盧嘉瑞和金愫怡在,也不知會如何脫身了局。想想也是,即使不能見到那麼多世情紛繁,事物多姿多彩,還是在家裡安穩些。
“但是有相公相伴相攜,妾就什麼都不怕!”明荷回眸對盧嘉瑞媚然一笑,停下腳步,撒嬌地拉緊抱一抱盧嘉瑞肩膀,說道。
盧嘉瑞不禁將明荷的手抓得更緊,然後兩人拉得更近,纏臂挨肩而行。
“前日愫怡跟妾說了一門欲給杏兒作伐的親事,郎君父親是朝廷兵部長吏沃絳,家道不錯。郎君叫沃基昌,說長得十分俊朗,年齒正好與我家杏兒相配稱,欲撮合成親,相公覺得如何?”走了一會,明荷說道。
“杏兒還小,十五歲足,還不滿十六,是不是太早了點?”盧嘉瑞說道。
“十五、六歲不小了,年已及笄,正當華年!她娘親不在了,我等不為她思慮誰為她思慮?找到好人家,就該讓她早些出閣,有了自己的家,方能終身有靠。母家雖好,終不是女兒安身立命之所。”鐘明荷說道,“趁相公如今家業鼎盛,將她嫁出去,如若她萬一真的過得不如意,母家尚可轉圜接濟些,到我等都老去了,到時再看到她過得不好,也會有心無力的!”
“你說他好人家,就一個兵部長吏,說不好有什麼權勢,有無進階前途,也算不得什麼多好人家的。”盧嘉瑞說道。
“光是一個長吏自然算不上多好的人家,而這沃絳之妻卻是知樞密院事吳居厚的妹妹,這層姻親關係總會讓他孩兒沃基昌前程無憂。杏兒能嫁入他家,應算是有福分的了。”明荷說道,“在下麵州府,就在聊城縣,再到哪裡去還能找到這樣的人家呢?”
“既你這麼說,就依你,應承了她,讓愫怡也給我家做個大媒人吧!”?盧嘉瑞說道,?“不想竟然是我送她出嫁,她給我女兒做媒,一報還一報似的!”
“要是相公還不放心,就讓杏兒過繼給妾也行,讓妾有機會多關顧她些。”明荷說道。
“那倒不必了,杏兒如今也長大了,你有心多關顧她些就好,至於過繼,就不必多此一舉,免得惹家裡人說長道短的。”盧嘉瑞說道,“不過,既然咱們認了這門親事,不如趁咱們在京城,與他家見麵敘談敘談,一來相看一下這女婿何等人樣,好不好將女兒托付與他,二來認識一下未來的親家。”
“那好,我跟愫怡說去,以便安排相見。”明荷說道。
兩人邊閒話便遊逛賞燈,逛了一個多時辰,將大相國寺的燈陣都逛遍了。兩人差不多回到出口處時,不知嚴勝寶和梅義仁兩個怎麼就神出鬼沒的又現身了。
於是,四人彙齊,計議一番,鐘明荷說金愫怡跟她說過州橋夜市十分興旺,不如去吃個夜宵,也體會一下京城夜市的熱鬨。盧嘉瑞本不欲去,但嚴勝寶和梅義仁兩個卻極力讚成,他隻好同意了。於是,四人就找了馬車坐上,到州橋夜市吃夜宵去。
東京州橋夜市的確名不虛傳,店鋪非常多,聚集了各個地方特色的美食,有鋪子,有攤點,有貨郎;有吃飯飲酒的,有喝茶吃點心的;有坐堂吃的,有隨手買走的。這裡,店鋪攤販多,食客更多,甚至還有不少彈唱賣藝的在店鋪攤點間穿梭彈唱侑酒,非常熱鬨。
鐘明荷一下車,見此場麵,便十分興奮,攛掇盧嘉瑞進入一間臨街的酒肆吃酒。大夥本來隻想吃點夜宵,見識一下夜市景象,這回變成了吃夜酒。
一個多時辰後,四人吃喝得酒足飯飽,才興味闌珊地出了酒肆,再租了馬車回費綾垠家去。
正月十九日夜,大相國寺燈會結束,翌日便收了燈,這個元宵節便算過完了,整個年節也算過完了,新的一年正式開始。
此時春色顯現,春意變濃,正是出城踏青的好時節。
鐘明荷逐日到金愫怡房中與她閒話,聽金愫怡說京城外有哪些踏青探春的好去處,然後與盧嘉瑞他們出城踏青遊玩去。有時,金愫怡也相伴一起出去遊玩。如若金愫怡不出去,鐘明荷便與盧嘉瑞等四人出去遊玩,金愫怡則都安排家仆駕車送往。
離蔡太師壽誕還有的是時日,盧嘉瑞雖不像鐘明荷那麼熱衷於出去遊賞春光,但遊興也是很高,加之先前承諾在京遊賞活動由鐘明荷做主,他隻好信守諾言,由著鐘明荷安排遊玩日程。
鐘明荷可是滿心活絡,問得金愫怡京城各踏青探春好去處,便休整一日出遊一日的,陸續安排出城去遊玩。城南的玉津園、玉仙觀、王太尉園、劍客廟等處,玩了一日;城東的快活林、獨樂岡、蜘蛛樓、東禦苑、乾明崇夏尼寺等處,玩了一日;城北的李駙馬園遊玩了半日;城西的道者院、宴賓樓周遭、王太宰園、蔡太師園、童太師園等景致處所甚多,鐘明荷便安排遊玩了兩日。
京城畢竟就是京城,城外花圃園林院落甚多,有官府建造的,更多的是達官顯貴建造的私人園景,但一例都向眾人開放,任由仕民遊賞。節慶之際,城中仕民出城遊玩甚多,尤其以年節後踏青探春和清明祭祖時節最為興盛。
在這早春時節,正是大地回春,綠野翻新;草地如茵,青山欲翠;百花競發而爭奇鬥豔,萬樹聳立竟似傘如蓋;蜂蝶飛舞,鳥雀和鳴;小橋流水,瓦舍炊煙;琴箏彈於亭榭,簫管吹於廊橋;詩書朗聲於茅屋,歌曲悠揚於樓台;寶馬香車絡繹於道途,公子仕女徜徉於院落;王孫貴胄悠遊於園林幽徑,耕夫農婦忙碌於田野阡陌!
這好一派春滿人間,萬物蘇生的景象,直催得俊男淑女們心意蕩漾,春情蠢動,不知有多少邂逅愛悅情事發生,又不知將有多少離愁彆怨話本傳講!
暢遊於這些景園綠野山林幽徑與樓台亭榭館舍廟觀之間,鐘明荷感覺無比的快活,仿佛年輕了許多一般,一會兒指點景致,一會兒談論人情,一會兒陳說京城風物市井,一會兒品評他人冠服妝飾,一些兒不顯得疲累,總是興致勃勃的。她拉著盧嘉瑞這裡要瞧瞧,那裡得看看的,快活而不知疲倦。
嚴勝寶和梅義仁一向識趣,一到了遊覽處,便會自然地消失在遊人行伍之間,絕對不會出現在盧嘉瑞與鐘明荷麵前身後,讓盧嘉瑞與鐘明荷兩個主子儘情遊賞,儘意親昵。盧嘉瑞和鐘明荷樂得悠遊自在,如上演一出公子小姐相偕出遊的戲劇,舒暢愜意。(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