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賈傳!
第一百一十回?悲天憫人收留祖孫入宅府?平心論義拒結同行攫暴利(上)
卻說上回說到盧嘉瑞與冼依良商議安排靳冬花與銀彩兩人的居住和伺候待產事宜,兩人都同意盧嘉瑞將銀彩收為填房做六娘子,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居住房屋。思忖間,盧嘉瑞突然想到一個地方適合銀彩居住,卻說要依良首肯方好,冼依良忙問什麼地方。
“就是原來太夫人住的廂房,就在娘子側邊上,所以我要問娘子首肯方好。”盧嘉瑞說道。
“那套房子略有些窄,原來太夫人一個人住,丫鬟也隻一個,住著倒不見得狹小,如今銀彩懷了身孕,定然要兩個奴仆伺候才行,又需存放各種生養孩子的家夥,住著就見得狹小了。”依良說道。
“這個倒不打緊,套間裡小些,就再將旁邊那兩間儲藏間打通了給她們,將儲物間搬到西邊廂房去就行了。”盧嘉瑞說道。
“既然相公如此想,那就這樣辦好了。還得快點安頓好,懷了身孕的女子,身子嬌貴,需好好安胎養胎,不容閃失的哩!”依良同意盧嘉瑞的提議,說道。
“既然娘子同意,我就去安排去。”盧嘉瑞說道,很高興,“往後銀彩就住在娘子邊上,娘子又有生養的經驗,娘子多幫幫她才好!”
“這個自然,相公不必掛心!”冼依良說道。
“就讓金彩伺候銀彩吧,她們兩個原來一同伺候繡珠,相互熟悉,伺候起來也方便。”盧嘉瑞又說道,“杏兒與姑爺這邊,年紀輕輕的,就廖媽媽一個人伺候夠了。”
“那不好,杏兒與姑爺就廖媽媽一個人伺候可以,但金彩不好去伺候銀彩。”依良趕緊說道,“你也不想想,她們兩個原來都是一般的丫鬟,如今銀彩驟然成了六娘,金彩依然是丫鬟,還要去伺候她,如何能心平氣靜?如何能儘心儘力?不如暫時從妾身這裡分出秀芝去伺候銀彩,讓金彩到妾身這裡來。就讓金彩帶信郎好了。回頭妾身再叫聶嫂多找兩個丫頭來,給冬花和銀彩房中都加一個。”
“嗯,還是娘子想得周全,就依娘子說的辦吧!”盧嘉瑞說道,很欣慰能有這樣賢惠寬宏的夫人。
不出三日,盧嘉瑞便讓邱福將原來太夫人住的東廂房套間南邊的那兩間儲藏室裡邊的東西,都搬到西邊的一間廂房去,然後讓柴榮將兩間儲物間都向北鑿開一個門,與主臥房連通,將原來西向的開門用磚砌上封了,灑掃乾淨,便將原來太夫人的那套家具什物給了銀彩,讓銀彩搬進去居住。冼依良安排金彩替換秀芝帶信郎,安排秀芝到銀彩房中,而奉香兒則留在冬花房中伺候。
如是,靳冬花和銀彩便好在各自房中安居,每人都有專門的丫鬟伺候,靜心安胎養胎。
各位看官,上一回為著順鋪直敘盧嘉瑞從新寵幸靳冬花,收用銀彩,接續與奉香兒欲緣,繼而冬花、銀彩相繼有孕之事,將瑞豐糧油食雜鋪的一大段話本暫時擱下,此時筆墨稍閒,正好補敘回來。
閒話少敘,言歸正傳。話說當日盧嘉恭一家饑餓凍餒,到聊城乞求盧嘉瑞收留,便是鄉鎮市井饑荒之表象。正如年節前盧嘉瑞與邢安、湯家盛商議所預見,開春之後,各地方饑荒的情狀便越來越嚴重,糧價在不斷的上漲。盧嘉瑞讓邢安安排嚴勝寶他們四組八個主管、夥計,不停頓的跑了四趟,到南方那些去年未曾遭受旱災影響的杭州、湖州地方采辦糧食,每次販運回來四條船,總計販運回來十六條大船的稻米,不僅將瑞豐糧油食雜鋪本號及瑞榮坊裡分號的倉庫裝滿了,還將瑞榮坊裡尚未租售出去的三套空鋪房都改成了倉庫,裝滿了糧食。此時趁著糧價上漲,陸續發賣,獲利豐厚。
盧嘉瑞家屯了大量的糧食,隨著糧價上漲,自然賺得盆滿缽滿,無需多做他想。但那些屯糧不多的商家,不過是做周轉買賣,到外邊去販運回來,然後售賣,差不多賣光了,再去販運,如此循環周轉。糧價漲了,商家的營利也是跟著增加,但到外邊販運的價錢也是隨著饑荒境況上漲,當然沒有事先大量囤積的賺得多。於是,這些商家便打起了哄抬糧價的主意。
其實聊城城裡大的糧商就四家,大家都清楚明白,這四家大糧商是可以一起把糧價哄抬起來攫取暴利的。盧嘉瑞當然更明白,政和六年時也是遇著旱災鬨饑荒,當時在聊城城中“瑞豐糧油”一家獨大,盧嘉瑞就曾策劃乾過壟斷糧食買賣賺取暴利的勾當。
但如今的盧嘉瑞不想再這麼乾了。倒不是因為今非昔比,城裡已經不是“瑞豐糧油”一家獨大了,更重要的是他如今不但是個商家,還是一位朝廷派駐地方的大員,河北東路副提點刑獄公事,五品的官階,他也要顧及自己的名聲人望,他不願為多賺幾個錢被人在背後指戳詈罵。況且他的以量取勝,提前囤積的策略已經讓“瑞豐糧油”賺得夠多的了。
盧嘉瑞的售賣策略早就定好了,隻會隨行就市售賣,價錢還要比其他商家略低一點。這個策略不會改變,他還時常到瑞豐糧油食雜鋪本號與分號去巡看,交代本號的掌櫃湯家盛和分號的掌櫃薑勘務必嚴格執行既定策略。
盧嘉瑞不想與人合謀哄抬糧價,另外三家糧鋪卻想得很,他們隻盼著盧嘉瑞像政和六年時那樣,出首起個頭。因為盧嘉瑞家的“瑞豐糧油”畢竟是聊城城裡最大的糧商,而且他們都知道他家囤積了極多的糧食,他不動,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隨著饑荒的深入加重,城裡的其他幾家糧鋪卻不見“瑞豐糧油”有什麼舉動,便有些著急起來。最後,秦家糧鋪的東家秦金旺和兆豐糧鋪的東家王貴兩人先碰頭計議了一番,然後拉上隆裕行東家方茂才,決計三家一起請盧嘉瑞出來喝茶,商議抬高糧價事,期望通聯起來,賺取更多利潤。
一日午後,盧嘉瑞如同往常一般,從提刑司散卯後,就走馬回府。逢誌背著書袋前導,四名軍牢護衛,盧嘉瑞在中間騎著他的黃驃馬。本來他可以坐官轎來回宅院與衙門之間的,但盧嘉瑞嫌轎子裡邊封閉,坐得也不舒坦,不如就騎著自己的黃驃馬自在,還可以一邊走,一邊看街巷上往來人物、店鋪買賣與周邊風物。
忽然間,盧嘉瑞注意到街上衣衫襤褸、蓬頭垢腦、麵黃肌瘦的流民似乎多了起來。這些人垂頭喪氣的遊走在街巷上,毫無神氣,一看便知並不是一般的乞丐,儘管他們中也有不少人拿著個破碗爛盆,不時向過往的行人行乞。盧嘉瑞知道,他們都是逃荒的饑民,鄉下村鎮上待不下去,便跑到城裡來,在城裡要不四處找活乾,要不就討飯乞食。
也許是由於人數眾多,如今連乞討食物都變得極不容易了。當下糧價飛漲,一般人家連自己的口糧都不好維持,如何還能施舍與人?
走過一個街角,盧嘉瑞看到迎麵走過來一位老者。老者拄著一根竹棍,領著一男孩一女孩走動,步履蹣跚,三人皆赤腳破衣,麵色蠟黃,雙目無神,看似已饑餓有些時日了。一老帶兩小,中間隔了代,特彆引起盧嘉瑞的注意。到相互走近時,盧嘉瑞跳下黃驃馬,走過去到老者跟前,問道
“敢問這位老伯,何方人氏,何由到聊城城裡來?這兩個是您的孫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