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讓裴涼這個廚子就拿出了最挑剔的眼光對待,那麼對其中明明可以完善的部分瑕疵,就越發覺得可惜起來。
就像一隻玻璃彈珠,上麵再多劃痕也沒人在意。
但若是一顆獨一無二的絕世美玉,瑕疵之處就礙眼了。
無奈以裴涼這會兒的身份和處境,一個從未沾過煙火的親王,倒是不方便進後廚跟人探討一番。
一時間倒是大為可惜。
她們在酒樓最大的雅間,窗臨鬨市,三皇女也樂意開著窗聽外麵熱鬨的聲音。
正吃著飯,青衣突然走上來,低聲對裴涼道“殿下,屬下方才看到蘇公子的貼身小侍進了酒樓。”
那就是她未婚夫的人了。
裴涼沒有做聲,果然青衣繼續解釋道“這酒樓有一道糯米鴨,據說是蘇公子最愛。”
原主既然打對方的主意,以蘇家的顯赫倒也值得格外下功夫。
她自己不一定記得未婚夫的喜好,但青衣紅袖這種全能助理卻是一清二楚的。
想著今天爽了蘇丞相的約,人一家本來就是受害人,讓人這麼心驚膽戰的也不好。
便吩咐青衣道“去跟掌櫃說,算本王賬上。”
“先前買的小玩意兒,有幾件新鮮的,挑出來,你親自送到蘇府,贈予蘇公子及其一乾兄弟把玩。”
之前三皇女買東西的時候,裴涼見了些有趣的小物件也買了些。
均是些精巧奇思的手工製品。
放在現世,那可是所謂的愛x仕都得汗顏的頂級手工,那細節,那匠心,那時光沉澱的曆史魅力。
而在這裡,卻以低廉的價格就能買到。
小盛兒打包好了糯米鴨,結賬的時候有些憂心忡忡。
公子自那以來就茶飯不思,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也不知道這最愛的糯米鴨,能不能吃兩口。
提到這裡他便恨死那大皇女――不,現在說是涼王了。
丞相回府,告知陛下冊封三皇女為太女的時候,舉府皆驚。
大皇女居然不是太女?而是被冊封為涼王。
更可氣的,有那小人還指桑罵槐的奚落他們公子,言外之意不過是自視甚高,連嫁皇長女都是這幅矯情姿態。
現在皇長女錯失太女之位,此番他這如喪考妣的作態倒正正合適。
笑話,皇長女是不是皇儲,他們公子都不惜的嫁。
這些人在他們公子風頭正盛的時候討好吹捧,如今倒是會落井下石。
原本老爺請他們過來,是與公子閨中聚聚,好讓公子開懷,莫要成日裡抑鬱煩悶的。
結果可倒好。
小盛兒接過接過糯米鴨,不走心的問道“多少錢。”
掌櫃笑道“這位小相公,已經有人結賬了。”
小盛兒皺眉“誰?”
說著就看到涼王的親隨之一抱著好一堆東西下了樓。
小盛兒怒目而視,青衣嗤笑道“走吧,我與你一同回蘇府。”
“你想乾什麼?”小盛兒眼裡全是防備。
青衣道“我們殿下陪太女遊樂之時,入眼了不少小東西,送與蘇公子解悶兒。”
小盛兒正想說咱們公子不稀罕那無恥之人的東西。
青衣已經自顧自的往前走了。
她是親王親隨,君臣有彆,涼王又是蘇家準孫媳,未婚妻給未婚夫送點小禮,天經地義。
小盛兒一路上氣得眼睛發紅,但也毫無辦法。
到了蘇府,青衣倒是有禮數。
先前涼王府已經派人過來告知涼王會爽約了,蘇丞相消息靈通,便是知道她這會兒拐了太女出去。
也不得不想想涼王是否有冷落羞辱之意。
如今青衣再次登門致歉之餘,又送上逛街時購買的小件。
東西是不貴,可也勝在心意,至少姿態上是表明了,人涼王即便在外陪太女玩耍,也是惦記著你蘇府的。
麵子算是給足,讓一眾多想的長輩倒是稍稍鬆了口氣。
丞相相公連忙讓人把東西送蘇公子院子裡去。
此時蘇公子正與一眾往常交好的公子說話。
聽他們自以為高明隱晦的諷刺和幸災樂禍,一時間隻覺得疲憊。
小盛兒回來後咋咋呼呼的告訴他涼王的親隨來府上了,他也不為所動。
有一位公子笑道“涼王貴人事忙,今日之事又猝不及防,爽約也難免。”
“接連讓人過來致歉,想來還是重視蘇哥哥的。”
周圍也一同勸了起來,話裡話外無非就是諸如此類。
昔日擋在所有人前麵,無法觸及的高貴公子如今名聲被汙,被迫匆匆嫁人,且妻主對他姿態輕視冷淡。
怎麼不讓人快意?
正說著話,便有好幾個仆人抱了一堆東西進來。
笑著對蘇公子道“涼王殿下下朝之後便被太女絆住,不能來府中赴約。”
“說是太女殿□□察民生,殿下便陪她逛了逛,在集市中看到不少有趣小玩意兒,殿下惦記著公子,聽說公子今日正招待一眾小兄弟,便讓親信親自送上門,說是讓公子們分一分,東西不貴重,勝在趣味,把玩一番倒也可。”
這結親的人,話一重重的傳,肯定是越傳越好聽。
仆人將東西放桌上展開,果真不是什麼貴重物件,材料全是尋常的木竹彩石。
可能入涼王眼的,又有那尊貴身份加持,眾公子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些東西新奇無比,心意滿滿。
他們明裡暗裡落井下石一番,此刻猛然才想起來。
涼王殿下那也是京城內無數男子的夢中情女,便是人家沒做成太女。
親王之位也是高不可攀,且如今看這情形,太女與涼王姐妹關係親厚。
以涼王的手腕,便是不做皇帝,日後怕也是一人之下,權傾朝野。
如今還對人這般上心,出去逛個集市都念著。
他們這樣的人家,金銀玉器不稀罕,親王之尊特地花費心意,才更讓人眼紅。
一時間方才口齒利索的人都嘴上訥訥,神色各異的看著蘇公子。
嫉妒有之,羨慕有之,不甘有之。
蘇公子,小盛兒“……”
人家閨房的暗流湧動,裴涼肯定是不知道的。
吃完了飯,時間也不算早了,裴涼便琢磨這送三皇女回宮。
三皇女卻是玩得忘我,可哪裡舍得?
於是便扭著皇姐撒嬌“再玩兒一會兒,再去一處就回宮。”
說著小嘴兒還嘀咕道“晚了不回也沒事嘛,反正皇姐的王府又不是睡不下我。”
裴涼也是可憐這倒黴孩子,她是把自由看得很重的。
連喪屍浩劫她都不肯建圍城,而是主動進攻搶奪地盤,就可想而知這種約束對她來說多受不了。
倒也能體量裴樂的貪戀。
便妥協了一次“好吧,那你想去哪兒?”
裴樂想了想“我想去皇姐最近最常去的地方。”
裴涼點頭“行,紅袖帶路。”
紅袖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瞬的訝異,不過馬上就收斂了。
心中為主子的決定拍案叫絕,她就說怎麼一天下來,殿下不但沒有動手,反而帶著太女玩兒得其樂融融。
都以為殿下要走彆的路子了,原來是這樣,軟刀子自然是比硬刀子更好用的。
於是紅袖便點點頭,交代酒樓的人跑腿把太女的戰利品送回涼王府,又讓人待青衣回來之時告訴她該去哪裡找人。
接著便麻溜的交代車夫目的地,一行人去了涼王最近常去的地方。
京城繁榮,夜間的燈火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晝。
古色古香的氣息渾厚優雅,又帶著溫暖的煙火氣息。
今日這附近仿佛有哪家富戶在操辦生辰還是嫁兒娶夫,璀璨的煙火照亮了天空。
裴樂趴在窗戶上,看著這熱鬨的夜市景象讚歎不已。
她道“皇姐,這裡好熱鬨啊,比宮裡年節時候還要亮堂。”
裴涼笑了笑“怎麼可能?再這麼說宮裡――”
話沒說完,就聽到周圍傳來一聲妖嬈的攬客聲――
“小姐貴人,進來玩兒啊~~”
裴涼渾身一激靈,立馬意識到了不對。
裴樂還傻乎乎的回頭衝她笑“皇姐你看,這條街好多貌美的小公子。”
“樓上也到處是呢。”
裴涼還沒來得及說話,馬車停了下來。
紅袖掀開車簾,一臉邀功的表情道“殿下,漣漪樓到了。”
裴涼麻木的下了車,果然早有龜母迎上來――
“哎呀殿下,您可來了,您沒來這幾天,咱們樓主是相思成疾,飯都吃不下了。”
裴涼麵無表情的看了紅袖一眼“青樓啊。”
“啊!殿下您近幾月就愛來這兒了。”
說著還自作聰明道“太女殿下也是這般年紀了,確實該長長見識,宮內美人雖不缺,但太過刻板守禮,難免無趣。”
說著一副帶人墮落的豬朋狗友一般看著已經鑽出頭來的裴樂。
衝她展示道“太女殿下,這便是咱們主子尋常解悶兒之處,您以後若是有和煩憂,來此一趟,保管你鬱悶儘消。”
這倆傻子,一個敢說一個自然敢信。
裴樂一聽,臉上自然是躍躍欲試“皇姐都說好的地方?那我自然得來長長見識。”
裴涼連忙按住她的頭“進去,往外鑽什麼鑽?這不是你小孩兒來的地方。”
“我不,我已經成人了,為什麼皇姐能來我就不能來?”
裴涼壓根不跟她廢話,又悻悻的看了眼紅袖“你還真不給你主子留臉。”
紅袖一臉莫名,她這是會錯主子的意了?
裴涼正要轉身走,就聽到後麵傳來一個攝人蝕骨的幽怨聲音――
“殿下,過我家門而不入,這不是逼我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