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這般漫不經心,似有你們不習慣,和我們農家子不一樣的,你們走不了路,就差直接說,你們這幫人吃不了苦。
夏學正還好說,反正他就是跟隨著年輕人,樂得順坡下驢兒,可許教諭那就是一個倔驢,越是你說什麼,他越是反著跟你乾。
沉聲道“來都來了,都走了這麼遠的路了,不差這兩步,老夫也想知道,吸引眾多學子過來想來青霞村的原因,隻是因為陳家的飯菜做得好吃嘛?這麼膚淺嘛?”
掃了一眼,那些表情乾笑的學子。
是的,我們就是這麼膚淺。
許教諭心裡憋了一口氣,等會將村子給瀏覽一遍,回去之後一定要開一個會,貶低的一無是處,一個破敗村有什麼好來的,聽我的,去潁州府,這個時辰,名勝園林都已經逛上了,還能消暑。
不知道從哪裡請來的老童生在學堂教書,不過按照這裡偏僻,怕是連童生都不願意過來。
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一幫自己讀書都費勁的老儒生,指望村裡能出幾個讀書種子,這不是笑話嘛。
遠處破敗村子,到處都是茅草屋,雞鴨鵝在阡陌上嘎嘎叫,鴨子用嘴巴在泥濘的土路上拱起來,似乎捉著蚯蚓和蟲子。
陸乘風養尊處優,書童攙扶著他,喘著粗氣,臉色熱得通紅,時不時撥弄自己的扇子,扇著風。
“諸位,不如找個院落歇歇腳,太累了走不動了,一個破敗的學堂,裡麵就是一個落魄到恐怕連功名都沒有老學究在上課,有什麼可看的?”
心中怨氣達到頂峰。
下麵的學子分成幾波。
有讚同的、有一臉鄙夷的、有時不時偷瞄先生,看看先生的態度。
相比之下,何訓導、夏學正倒是有些好奇張望。
根本懶得搭理他。
人潮緩緩朝前走。
很快就剩下他和書童兩人。
人群中,施景行笑嗬嗬道“陸兄,那你一個人在這歇著吧,我們先走嘍!”
看了日中時辰,他嘿嘿笑道“鄉野之地,處處鬱鬱蔥蔥大山、灌木,日中看似日頭正熱,實則陽氣最弱之時,山中精怪鬼魅,尤其好你這種讀過書的郎君,皮相俊美、又有幾分文采風流的氣質,祝你好運。”
陸乘風看了一眼,除了書童,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陽光照在地上,視野發生扭曲,遠處鬱鬱蒼蒼的大山,恍惚間,像是一個怪物朝他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扶我起來,我還能走。”
夏學正“裡正,你們村子竟然有學堂,不知道都是給幾歲孩子讀書?”
開始的時候,他們聽到陳貴說學堂裡麵有大人識字,有些發懵,太先進了。
即便是在潁州府也沒聽說過給大人上課的。
陳貴憨憨一笑。
“幾歲的到十幾歲都有。”
好不容易走到學堂那邊,眾人身上黏黏糊糊出了臭汗,書聲琅琅。
眾人也不打擾,透過窗戶去看。
這一看,學子們微微訝異。
左邊坐的大人,笨拙拿著毛筆在寫字,時不時撓撓頭、皺眉思索,
右邊坐的少年人,似乎在背著什麼東西。
那似乎是一個教書先生,一身青色衣衫,高台距離地麵大約半尺左右,上麵有一塊黑色的板子,正在上課。
背對眾人,正在書寫什麼。
陳貴一臉驕傲,“這是我們村的周先生,教學極為認真,負責人,老頭子和村裡人好不容易才讓人家周先生的留在俺們村教書,有他是俺們青霞村的幸事。”
許教諭不以為意。
不過是一個落魄的老夫子。
等周先生轉頭,額頭上的疤痕映入眼簾,尤其是此人麵容陰鷙,一臉的桀驁。
許教諭蹙眉,譏諷道“此人麵相鷹視朗顧,依照老夫看,就算他有天大的才華,也不會被吏部選入朝堂。”
“教孩子讀書挺好的,萬一真是天賦驚人,考了舉人,因為麵相不好,被人踢出來,才讓人更痛苦。天賦平平,反而是一種好事。”
話刻薄,陳青山下意識反駁,陳貴拉住他,搖頭。
一向和許教諭不向對付的何訓導也罕見沉默。
夏學正眼神掃視,驚奇道“諸位同僚,你們難道沒有發現最重要的是此人的教學安排,難道不值得咱們學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