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在樓外對老鴇子那般表情,他還以為對方不近女色呢,原來是隻喜歡年輕的少女。
出身世家大族,年輕人血氣方剛,卻不近女色,太過古怪,除非是這人身子有問題。
要麼就是身份有問題。
可更古怪的是,明明是對方來邀請自己的,真要是假裝的,何必自己給自己編排麻煩?
梅六郎一邊喝著青青姑娘喂過來的酒,一邊麵色平靜道“顧兄,前段時間,我從顧氏購買的絲綢,我隨意撕扯了一方,已經通過家族內部渠道傳送到我梅家。”
“家族管事對我的決定非常支持,你們顧氏的絲紗,尤其是千雲紗,色澤鮮豔亮麗,薄如蟬翼,說句實話,即便是在南邊的府城,也能憑借此工藝,站穩跟腳。”
“也就是你們顧家,貪圖穩妥偏安一隅,隻管守成不管開拓,須知酒香,也怕巷子深……”
他歎了一口氣,表情有些遺憾。
一旁靜靜聽著青青姑娘有些疑惑。
顧家的蠶絲她也接觸過,確實是不錯。
但真的能在南邊府城賣得動嗎?
顧二少微微一歎。
“六郎此言,正戳中我的心思。
可惜,我爹從來不喜歡我將生意做得太遠,最遠也隻在鹿上幾個縣附近附近,潁州府都沒有去過……
南邊……終究是太過遙遠,顧家隻是一個小小作坊,不敢放手一搏啊……”
而一直沉默的顧三少仿佛也被戳中心思。
“六郎此言,也讓我一時感慨。
我確實想擺脫家族困境,但我爹畢竟老成持重,麵對未知的恐懼,我和二哥確實不敢開拓局麵。
整個顧家都是我爹在主持局麵,我們說是少東家,不過是地位高一些的掌櫃。”
顧三少端起酒杯仰頭喝了下去。
梅六郎複又一歎。
“來喝酒!”
酒過三巡。
三人已經從大乾朝的朝堂製度,袞袞諸公、天下大勢力,草原韃子十三部、再到販夫走卒的吃喝拉撒。
指點江山,毫不客氣。
頗有一種揮斥方遒的書生意氣。
仿佛天下大勢已經儘操他們三人手中。
動動嘴,可影響天下局勢。
青青姑娘已經給二少和顧三少敬酒了。
三人喝的麵色通紅。
梅六郎灑脫一笑。
“我從家族遊曆出來,先是去南邊州府大城,再去繁榮商埠縣城,再到飄渺人煙的小鎮,再到無人問津的荒村……
走來走去,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多不勝數,可要是說說話最投緣的,不超過一手之數。
和同齡人,能一塊兒聊得出去的,唯有顧家兄弟二人。
哈哈哈,當浮一大白!”
二人神情微動。
“乾!”
梅六郎忽又一歎
“我打算繼續從顧氏買下千匹絲綢,運送到南邊府城去賣,不知二位兄弟覺得如何?”
顧二少喝的滿麵通紅,聽到此言,麵色激動。
“顧兄當真是好大的氣魄!”
梅六郎麵色有些羞赧。
“實話與二位兄弟直說,我雖然看好千雲紗,但家族裡嘛,總有一些思想比較保守的管事,拒絕與我支出大筆銀子。
所以前段時間付給兄台的銀子因此給的緩慢,我這次好不容易說服了他。
此事需要請示家族裡真正的話事人,需要一些時間溝通,眼下我手中隻餘幾百兩銀子。
顧某汗顏,厚著臉皮,剩餘幾百兩銀子還要做些其他事情。
剩餘尾款能不能晚上幾天……”
顧二少微微一怔。
圖窮匕見。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這!”
顧三少笑眯眯道“六郎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隻是好叫六郎知道,顧家隻是一個小作坊,說句不好聽的話,幾百兩銀子的支出倒是還能撐得下去。
可要六郎繼續從顧家買賣布匹,沒有支付銀子,顧家生意怕是很難周轉開……”
“了解!”
“我一定好好催促家族裡的管事,儘快將銀子給交過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大家都放心。”
爽朗的笑聲傳遞出去。
梅六郎喝的搖搖晃晃,麵色通紅。
顧三少笑眯眯道“不如六郎晚上就休息在這裡吧,讓青青姑娘好好給你按按肩吧,你這幾天為了生意上的事情,怕是操勞了不少心!”
給青青姑娘使了一個顏色。
青青姑娘趕緊攙扶著梅六郎進了廂房。
回到屋子服侍梅六郎躺下。
青青姑娘拉絲的眼神一直在看他。
歪著頭,撐著下巴,眉眼如絲,拿眼神就那麼喇他,聲音嬌媚,小腿支起來,一晃一晃,潔白的腳丫子輕輕搓弄涼席……
“六郎,莫非你在府城開了一家鋪子,不然哪裡會需要這麼多的千雲紗……看起來你的生意非常不錯呀?”
梅六郎喝得醉醺醺,平躺床榻,眼神微微眯了起來,揉了揉對方的臉蛋。
“嘿嘿……是不是他們派你過來的?”
青青姑娘臉色微微僵硬。
“實話與你說了,顧家太過窩囊,千雲紗的質量非一般薄紗能夠比擬,色澤鮮豔,相對於鎮上其他家,簡直超脫一大截。
也就是這鎮上人沒什麼眼光,不然哪裡有其他布行的生存空間。
他們卻不知道我在穎州府,嗬嗬……”
青青姑娘連忙追問“怎麼了?”
梅六郎忽而一笑,看向青青姑娘忽而警惕。
“青青姑娘……我給你表演一個戲法!”
青青姑娘本來以為要付出一些色相,而以為自己又能打聽一些消息。
歪著頭,紅潤的嘴唇,幾乎蹭在對方嘴巴上,而她又有意無意故意拿小嘴唇去擦對方的臉頰。
偏生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恍若不知道,自己這般做,是何種的風情誘惑。
呼吸濃重,床榻上的空氣,似乎都香甜柔潤幾分。
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倒頭就睡……”
接著輕微的鼾聲響起。
青青姑娘一怔。
晃了晃對方身子。
毫無反應。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
鼾聲越來越大,聲音均勻。
女子頗為無語。
旋即走到房間外。
顧二少微微一愣。
“這麼快?”
“二少,這家夥嘴太嚴了,隻說了潁州府三個字,再也不說了……”
顧二少眼神清亮,雖然麵色微紅,但哪裡還有剛才的醉態。
“潁州府,潁州府?”
顧三少同樣眼睛灼灼,“莫非他將咱們的千雲紗,運到了潁州府售賣,甚至自己可能單獨開了一個店鋪?
還故意誆騙我們運到南邊府城什麼鬆江府去賣?”
顧二少冷笑一聲。
“倒是一個頗為奸猾的。”
顧三少嘴唇翕動,將青青姑娘支走。
顧二少忽而一愣,看向青青姑娘,忽而對賈媽媽道“娘的,退錢!”
青青姑娘忽然莫名鬆一口氣。
顧三少調笑道“二哥不去收入房中,看那女子身段極為柔軟,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尤物。”
青青姑娘還想將剛才梅六郎奇怪的裝睡舉動告訴顧二少。
忽而聽到這些話。
“嗬,一個不知道被多少人觸摸的玩意罷了,五百兩,那是鑲了金子嘛?
你可知道同樣的良家女子,我能在鎮上能找到,甚至能娶到比這還要好的女子,能娶十幾個……”嗤笑一聲,毫不顧及聲音。
遠處的女子停頓片刻,手中的手帕被攥得緊緊的,心中默念顧家!
可惜,終究是妄念。
歎一口氣!
玉指鬆開。
一抹化不開的愁怨,彌散在女子眉頭間,鬱鬱之色。
女子忽然覺得有些莫名觀感,原本調戲輕浮的梅六郎,隻是言語,手掌的戲弄,進入房間,反而毫不逾矩,不似色中惡鬼;
而待人溫潤彬彬有禮的顧二郎,言語溫潤、笑容溫和的,卻是視自己為玩物,用詞汙穢,鄙夷,極儘嘲弄、侮辱。
真是諷刺。
“哥,如果真是在潁州府,何必假手梅六郎,給他人做了嫁衣?”
“你的意思是?”
昏暗的房間中。
梅六郎眼睛睜開,炯炯有神,看著頭頂的蚊帳,哪裡還有剛才的醉態。
微微一笑老爹,不出意外,魚兒已經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