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夢香,引魂黃粱,渡厄無雙。
驚魂鈴鐺,三聲響,入夢床,三聲脆,接夢鬼。
“你是誰?”
“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夢裡?”
第一回被夢中人看見,提出的問題讓他不知如何回答,蘇四兒差點就要報出自己的名字了。
好在小少年沒有真要他回答的意思,自己說出了答案。
“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影子!”
小少年將燈芯撥長了些,故意歪了一下身子,他的影子在牆壁上重複著一樣的動作,但被拉長了不少,成了一個怪物。
蘇四兒不自覺地點點頭,她確實成了少年的影子。
“有光的地方,我才能看見你。我早想問問你,沒有光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歇在你的眼睛裡。”你的眼睛,有很亮的光。
少年聽到這個回答,根本不信,語氣裡充滿了質疑,“眼睛裡怎麼會藏得住影子,你騙人!我現在可是閉著眼睛的。”
“我確實在你的眼睛裡,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蘇四兒沉寂下來,任憑小少年怎麼喊,她都沒有應。
“影子,我知道你還在。剛才就是想同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生氣了。你不回答,沒關係。”
“我一會要去享福堂教訓那些白天欺負我的人,你要好好幫幫我呀。”
蘇四兒點點頭。
她想起溫問問說,風雲穀的人不比外麵,他們最脆弱、最無防備、最真實的時刻永遠在夢裡,你想入夢就要順從他們在夢裡的一切想法。
“好!”
小少年穿上了灰袍弟子服,一路靈力飛行,繞過傳送陣,不過半刻鐘便到了享福堂大門外。
享福堂門前一對石獅子閉著眼,仿佛睡著了。
小少年雙腳一蹬,空中一躍,穩穩地坐在了右邊石獅子的身上。
“影子,我每天從這裡路過,都想在彆人的見證下,騎在石獅子身上,向大家展示我的膽子有多大。今晚多了你一起,我終於得償所願了。”
從石獅子上下來,他的笑容像是焊在了臉上,七分滿足三分苦澀。
“我跟隨的享福衛,白天嗬斥我如奴仆,可是到了夜裡,他見了我特彆巴結討好,就像我白日那般。你一定不相信有這麼奇怪的事情,起初我也不相信。”
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享福堂的大門,指著東北角,那裡有一盞燈。
“白日裡總有熬不住的時候,但隻要一想到晚上這位享福衛待我恭敬,我就又撐過來了。”
小少年如一陣風刮到了東北角,他連門都沒敲一聲,直接推門而入。那雙尋常的靴子重重的踩在地磚上,將伏案昏昏欲睡的享福衛驚醒了。
被人驚醒,他卻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露出。臉上的肉堆成的笑容與小少年的笑容如出一轍,殷勤地擦了擦他坐過的那把椅子,將人扶坐了上去。
做完這些,他站在一旁,繃緊的身子微微傾斜,有些顯形的肚子被衣服勒得一起一伏,引得小少年皺眉。
他察顏觀色,立即彎下身子遮住了肚子。
“我要喝李尊者平日裡賜下的那種靈茶,還要積福堂後山的泉水。憑你在享福堂衛首的身份,一定拿得到。”
衛首先是出了一趟屋子,很快端來一盤靈果,都是些罕見的東西。待小少年點點頭,他又關上門,離開了屋子。
“這就是我想要的,如果在白天出現該多好。衛首在享福堂的地位不算低,但李尊者的靈茶並不是那麼好拿,他的麵子也隻能分得一小點,根本不夠他日日喝。”
小少年突然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最開始我跟著他的時候,特彆傻,靈茶不夠就說不夠,結果天天被教訓。”
藏在影子裡的蘇四兒努力睜大眼睛,身子向前傾斜,想要靠得更近些,聽得更清楚些。
但影子貼在牆上,她想向前的姿態看在小少年眼裡,更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了,也像飽蘸的筆在白紙上滴下的墨,糊作一團。
“後來我學乖了,在靈茶裡加了些我們路邊喝的那種,他好像也沒嘗出來。”
“我真傻,平白挨夠了半年的教訓才醒悟。”
蘇四兒在燈火的指引下,半坐在牆壁上,靜靜聽少年講述。
“還有積福堂後山的靈泉,同樣令人頭疼。以前,鐘無鹽追著李千秋的時候,享福衛若要去取靈泉,隻要露出點意思,很快積福使就給送過來。”
“但一年前,這兩人不知怎麼回事,在享福堂的見麵總會以大爭大吵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