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其實很小,小小一方土房子,涵蓋了灶台,桌椅,和兩張窄窄的床榻。
原先隻有一張床的,是她生了大寶,相公舍不得大寶受委屈才用半斤陳年臘肉找村裡工匠重新打了張木床來。
她們娘倆在這個家的生活,豬狗不如,甚至沒有一張自己的床…………
她的女兒大丫,生出來就小小的,吃的也少少的。
是她這當娘的沒本事,也沒什麼東西能讓孩子吃的。
可是大丫很乖,會心疼娘,在山上摘著點野果也藏著躲著,想著拿來給她這當娘的吃。
老人總說女兒要早當家,可她的女兒也才九歲……她才九歲……
安娘愣愣望著木頭搭建起的房梁,忽然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相伴多年的丈夫對她視若無睹,邪修對她不屑一顧。
她就躺在角落裡,像個死狗,嗅著滿室的血腥氣,流著流不儘的淚。
安娘感覺自己的眼淚好像流乾了,她的眼眶好熱,分不清流出來的是血還是淚,連耳邊的聲音都是模糊的,聽不真切。
好像又有誰的血灑了出來,她的丈夫哀嚎一聲跪倒在地,又忙不迭地撲上前去,嘴裡喊著“老爺,饒我一命……饒我一命,我給您做牛做馬,我當您的狗!”
那邪修手裡攥著李家小兒的心臟,還熱乎的,顫顫跳動著的,最是大補。
屋邊的泥地上,又添新血,那斷了氣的孩童,屍身尚還溫熱。
可他剛剛還在為他之死目眥欲裂的父親,如今正跪在仇人腳邊搖尾乞憐。
邪修大口咀嚼著新收的人心,踢開腳邊搖尾乞憐的男人,嗤道“滾開,收你真是臟了我的鞋。”
“老爺,老爺我什麼都能做老爺?!”男人尤有不甘,他又一次踉踉蹌蹌爬向邪修。
家裡人都快死乾淨了,可他不能死啊,他可不能死……他可是家裡的頂梁柱!
邪修嚼完人心,舔舐著指尖的血漬,對男人求饒的聲響頗為不耐。
他們不能在此地久留,可不能叫道盟那群走狗聞著味兒來圍剿他們,因而他才這麼隨意的解決了這一家人,好跟著同宗的人撤離。
邪修舔乾淨手上血漬,正要隨手解決了男人。
可一見安娘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又見男人希冀求生的模樣,他忽然計上心頭,笑道“這樣,本仙今日開個恩,你家,隻能活一個,怎麼樣?”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男人忙不迭磕頭道謝,邊說邊爬向那把他殺了他親生孩子的鈍刀。
剛拿到刀,他便眼露凶光的看向安娘,口中喃喃道“安娘,你彆怪我……我們倆隻能活一個,現在兩個孩子都死了……你下去陪他們,我還有好多路要走……”
哪怕明知道這邪修不過是想看看他們夫妻相殘,未必會放他一條生路,可男人還是想為這一線生機爭一爭,哪怕對麵是他的妻子。
安娘躺在地上,哪還有力氣跟他鬥,她隻是目光空洞地看向房梁,口中喃喃著。
“都死了,都死了……”
曾經自以為還算和睦美滿的生活,在朝夕之間巨變,她還沒看見大丫出嫁,大寶成家,還沒過上含飴弄孫的生活,就……
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安娘捫心自問,她這一生,並不是很壞的人,和人產生最大的口角,也不過是為了那半畝田地的田埂。
平日裡,麵對鄉裡鄉親,她也一向是能幫就幫……
她自小勤勞能乾,男人托人來說親那一年,她也曾幻想過婚後夫妻和睦,把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可,就算是成親之後的日子並不如她所想,她也有辛勤勞作,操持家中,儘力照顧一雙兒女。
她想,盼望不了丈夫,那就盼一盼,日後她一雙兒女長大,她也算能歇下,享一享清福了。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女人淒厲的哭聲驟然響起,而男人,早已舉起屠戮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