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年,父親的族人前來拜會之後,娘親帶著他逃了。
父親是君家的旁支子弟,本身也資質平平,不怎麼受家族重視。
他除卻郎豔獨絕的容貌之外,實在沒什麼出彩之處。
否則,也不會跟娘親隱居十數年而無人問顧。
娘親從前也是與他說過的,要不是父親生得俊俏,她才不會被他哄了去。
可君行舟想,娘親也是極為美麗婀娜的。
她周身那淡淡的柔婉,與旺盛的生命力,更是旁人求而不得的。
他們夫妻十足相配,也有十分相愛。
可,在君家主支前來拜會之後,一切分崩離析。
“他們是來接行舟去過好日子的,你怎的如此冥頑不靈?”
“行舟不能入道,我說了,他絕不入道!”
君行澤的惱恨不解,與言十七的尖銳嘶吼交織在一處。
君行舟坐在門外,看桃花落,看風起,一言不發。
他其實不是很在意他們的爭執,甚至有些不解。
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為什麼要吵。
“行舟是去做君家少主的,少主!你可知君家作為千年修真世家,何等底蘊?”
“這是我們十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君行澤的聲音,頗有些和言十七講不通理的氣急敗壞在。
“君行澤我告訴你,行舟絕不入君家主家族譜,我是他娘,我說了算。”言十七更有一種歇斯底裡過後的平靜。
他們已經為這事爭論不休數日有餘了,君家主家送來的禮物更是源源不絕。
可這次,言十七說“君行澤,你若非要行舟認祖歸宗,讓他去為你掙那勞什子的榮耀,我們就和離。”
君行澤霎時噤聲,他囁嚅著看向言十七,無力道“十七,這是家主的決定,你以為,我們當真有回絕的餘地不成?”
“我不管,君行澤,我就這麼一個孩子,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會讓他受傷,我也絕不會讓他去。”言十七冷然一笑,擺明了不信君行澤。
君行澤聞言,頗為無力地望她一眼,隨後看向窗外,低聲道“十七,你為什麼寧肯信一個瘋癲老道,也不信我千年君氏?”
“千年君氏?這就你千年君氏上了?”言十七笑得愈發諷刺,“你這前幾十年,你的千年君氏管過你分毫?”
“如今我的舟兒初養成,他們就要來搶我的孩子,你要我信他們君家?!”
言十七最後一句話是吼出來的,頗有幾分歇斯底裡在,她怒望向君行澤,道“我不信那位前輩,我信一個毫無關聯突然獻殷勤的遠親?”
“不是遠親……”君行澤囁嚅,被言十七質問得愈發氣弱。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君家那麼大個世家,他們能圖謀我們什麼?願意接舟兒回去主家做少主,定然也是看出了舟兒資質非凡,日後必可率君家更上一層樓。”
君行舟降生那日,確實天降異象,瑞雲生而仙鶴來。
好在他們遠居深山,沒有引起什麼太大的轟動。
可現在,君行澤跟她講這個。
言十七真是氣笑了。
她問。
“行舟從未入道,更從來沒有測過靈根資質,他平平安安長到一十四歲,那群人是從哪兒知道他資質不凡的?”
“他們一看就心懷不軌!”
言十七說著,伸手指向君行澤,道“而你,而你,我的丈夫……行舟的父親,貪慕富貴,賣子求榮!”
隨著言十七話音落下的,還有一聲清脆巴掌聲。
一時間,整個室內都安靜了下來。
言十七滿目不可置信,臉上火辣辣的疼卻在提醒著她這不是錯覺。
君行澤,君行澤真打了她……
君行澤亦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打了十七……?
他的腰背佝僂下來,低聲開口道“十七,我並非有意……可為了舟兒的將來,把他送到主家去才是最好的……”
“是為他好還是為你好,你心知肚明。”言十七滿眼水光,卻強撐著不讓淚落下來。
就在這一瞬,門驟然被推開。
站在門外的是一身白衣的君行舟。
言十七看見君行舟刹那,淚再忍不住,洶湧而下。
她上前幾步,拉住君行舟道“舟兒,我們走,我們走……他不是你爹……”
君行澤這下徹底慌了,他忙追了上去,口中喚道“十七……舟兒!”
可言十七拉著君行舟,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