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乖乖任夜聆雪指著,開口道“我隻是,想起兒時,阿姐最是心善,連見了路邊的貓兒狗兒受苦都要落一落淚。”
夜千放說罷,話鋒一轉道“阿姐既如此慈悲,不若憐我一憐,容我在這兒,借宿些時日?”
夜聆雪聞言,嗤笑道“千夜魔君,竟淪落到如此境地?”
見夜聆雪笑了,夜千放便知此事成了。
他二指攏住劍身,將抵著自己的劍挪開幾寸,道“常言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是也不是?”
夜聆雪慢條斯理地將劍收歸,道“你欲如何隨你,但若是擾了神殿清淨,我這做長姐的,便也隻能自行清理門戶了。”
“我自然曉得阿姐難處,也明阿姐用心。”夜千放說著,朝夜聆雪笑道“說來,我還得多謝阿姐運作,教我這般輕易奪得業火紅蓮。”
夜聆雪對此不置可否,她轉過身去,又數了幾支香,替香爐一一續上。
而夜千放望著夜聆雪敬拜的背影,頗有深意道“阿姐放心,我不會擋了你的路的。”
夜聆雪從來都是夜家的異類。
她生得一副憐憫眾生的心性,實打實的,落到實處去的,憐憫。
夜聆雪常常施粥救人,遠赴苦寒困厄之地幫扶世人,攢下的奇珍異寶也儘數變作實物,落在了她年複一年的施舍救濟中。
她甚至,瞧見籠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獸都要落淚,不計代價地將它們贖回,又放歸。
對比起其他以實力為尊,親緣淡薄的夜家人,她實在格格不入。
甚至,夜家多以修己為主,夜聆雪卻是個劍修。
這多年來,她積攢下的好名聲,更是幫夜家洗刷勾結魔族冤屈的重要證據之一。
多虧了有夜聆雪在,夜家才不至於出了夜千放這麼個離經叛道的叛徒之後迅速沒落下去。
夜家人無一不對夜聆雪感激涕零,世人提起那位夜家長女之時,亦是多有讚譽。
可夜千放覺得,夜聆雪跟夜家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
她骨子裡,淌的終究是夜家血脈。
他們姐弟二人打小便不親近,可從血緣上看,他們又是最親近的人。
彼此相知。
大概是太過了解彼此,才親近不起來。
夜聆雪瞧不上夜千放的莽撞無度,夜千放不屑於夜聆雪表裡如一的慈悲。
可偏偏,作為親姐弟,他們的名字,注定在史書中相鄰。
左右不過是,夜聆雪是世人傳譽的降世神女,他夜千放是罄竹難書的魔界君主罷了。
有什麼要緊的呢,世人以為如何,與他夜千放有何乾係?
他夜千放在意的,從不是這俗世虛名。
不過,若真說起來,他還真有一樣略微在意之物。
夜千放按了按發疼的心口,問道“萬歸宗一役,君行舟死了麼?”
夜聆雪正挨個焚香敬拜,不曾言語。
夜千放也不急,他拿了個換下來的供果咬了口,等著夜聆雪忙完。
夜聆雪續好最後一根香,這才轉頭看他,意味不明道“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誰又辨得真切?”
“那就是沒死咯?”夜千放頗有些遺憾,又有些興奮。
他就知道,能做他魔後之人,又怎會是輕易覓得尋死之道之人。
“你這般害他,也不怕他尋仇?”夜聆雪的問題,想來是知曉了些,萬歸宗內情。
“尋仇?”夜千放聞言,挑了挑眉,似乎十分驚訝夜聆雪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指了指自己,又收回手去,開口道“他捅了我三百一十九刀,刀刀不致命,我還沒跟他計較,他還找上我來了?”
夜聆雪對此不置可否,作為夜千放親姐,她總不能說,無論君行舟對夜千放做什麼,都是夜千放活該。
夜聆雪隻道“作為你長姐,我還是提醒一句,君行舟本就是睚眥必報之人,他若不死,死的就隻能是你了,我的好弟弟。”
夜千放聞言,眼中興奮隱隱,他道。
“他來,我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