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寧舊巷裡的路燈是壞的,無人看見垃圾堆裡還蜷縮著一個女孩。
暴雨如注的深夜,宛若深淵的舊巷裡,隻能聽得見顧禹謙焦急的喊聲。
他的手機燈光照過不起眼的垃圾堆時,隻停頓了幾秒。
黎知晚在那幾秒裡屏住呼吸,身形藏在那些散發出腥臭味的垃圾裡。
她不敢出聲,不敢以這樣的模樣麵對顧禹謙。
她怕他厭惡自己。
怕他承諾的所有喜歡都變成厭惡。
瀟瀟雨聲裡,她聽著顧禹謙一遍又一遍的喊聲,捂著唇不讓自己發出哭聲。
或許是她太懦弱了,沒辦法在十七歲這年麵對如此殘酷的境遇。
更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她在那幾秒裡怨恨過很多人很多事,想著或許自殺才是擺脫當下最好的辦法。
可她心間仍懷有一絲美好的期待,幻想眼前這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噩夢。
自己睡醒了,一切就變好了。
她會拿著心心念念的錄取通知書,會和喜歡的男孩一起去京北讀書。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可四周的腐臭味,發抖疼痛的身體,都在殘忍的告訴她,這不是一場夢,是真實的人世間。
雨聲砸在黑色塑料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顧禹謙還站在垃圾堆前,接了沈彬的一個電話。
沈彬說了很久的話。
顧禹謙望著漫天雨幕,聲音很啞“讓那邊工作人員先撤了。”
“我還沒找到她。”
沈彬似是又說了些什麼,才將電話掛斷。
顧禹謙舉著手機,在垃圾堆裡環繞著看了一圈,除了一堆黑色的塑料袋外,沒發現任何異樣。
黎知晚躲在裡麵,動都不敢動。
悲涼恐懼的思緒在這場大雨裡被無限放大。
她腦海裡全是這幾個月來所有美好的畫麵。
她沒有勇氣去打破這些。
等到顧禹謙抬腳離開時,她才敢大口呼吸。
她伸手推開一個垃圾袋,隔著綿綿不休的雨幕,望著少年挺拔的背影。
這是十七歲這年,她最後一次久久的望著他的背影。
江城的這場雷雨直到淩晨兩點都未曾停歇。
黎知晚拖著沉重的步伐,淋著大雨,走到了距離南寧舊巷最近的一個派出所。
門口保衛室有位中年男警察留守著,看著她濕漉漉的衣服,和胳膊上的青紫傷痕,關切的問“小姑娘,是來報案嗎?”
淩晨兩點多,後麵辦公大樓裡有零星幾處燈光亮著。
黎知晚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警官說“報什麼案?”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心裡的痛苦直奔喉嚨,以至於無法說出一個字。
警官把她叫進來,給她倒了杯水,見她年齡似乎還小,溫聲問她“今年多大了?爸爸媽媽怎麼沒陪著過來?”
爸爸…媽媽?
她聽著這些話,抹了抹臉上的淚。
估計她說了都沒人相信,這世上竟然會有賣女抵債的父親。
黎知晚哽著嗓音,說“…十七,我父母……”
她話都沒有說完,後麵辦公大樓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聲音很大,隔著雨水都能聽見。
深夜裡,三四名警員衝過去看情況。
這名中年男警察也跑了出去。
黎知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跟著過去。
她起初步子很快,在看清地上血水時,便腿軟到隻好止住腳步。
躺在地上女孩和她隻隔了三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