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六點,黎知晚吃完晚飯,家裡阿姨收拾完餐桌,就離開了。
她走去了周庭平時辦公的書房,裡麵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夕陽餘暉傾灑在桌麵上。
桌麵右上方擺著一幅相框,是她和周庭十六歲在北寧附中操場上的合照。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彼此最親密無間的人,還沒有這麼多的隔閡和恩怨。
黎知晚安靜的坐在辦公椅上,拿著相框看了很久。
最後取出照片,拿出筆在照片背麵寫了幾句話周庭,我不想恨你了,恨一個人實在是太累了。如果有下輩子,希望我們彆再見麵了。
她寫完後,就將照片原封不動的裝了回去。
那天她找遍了家裡,也沒找見信封和信紙。
或許網絡快速發展的現今,很少有人想用信去訴說感情了,但她還是覺得信封保存的時限更久遠。
最後沒有辦法,隻好在辦公桌的櫃子裡找出幾張a4紙,大致折成了幾幅信封的樣子,然後再拿出幾張空白的紙。
她提筆時,手還是抑製不住的微抖。
這幾年,她的字沒有高中時那樣好看了,此刻發抖的手,寫出的字更是顯得有些歪歪扭扭。
她將第一封信寫給了最好的朋友許芷晴,兩人在高三末尾相逢,到如今已經有七年的情誼了。
第二封寫給了俞秋雨,她們對新聞行業有著同樣的熱忱和追求,不僅是朋友,更是知己。
第三封寫給了遠在海外求學的楚菁,雖然幾年未見,但仍舊很掛念她,原諒自己沒辦法給她繼續郵寄國內的美食了。
寫到第四封時,她已經沒有力氣了,隻有靠左手去抓住右手,才能勉強寫下幾行字。
可偏偏第四封是她最想念的人,於她而言,對顧禹謙是有愧疚的,一封信不足以表達愛和歉疚。
她一邊寫一邊落淚,寥寥數語,用儘了畢生的力氣,在末尾絕筆時,仍祝最愛的少年歲歲無虞,長安常樂。
知晚絕筆。
她本想給林莞也留一封信,後來實在沒力氣寫了,又想到林莞若是真在意自己的死活,就不會遠赴英國七年,對自己不聞不問,何必留一封信惹她難過呢。
她坐在辦公椅上休息了一會兒,慢慢走去了臥室,取出兩張銀行卡來到書房裡,放在了寫給俞秋雨的信封裡。一張是自己這些年兼職和工作賺的錢,另一張是林莞給她打錢的卡,裡麵的錢,她一分都沒動過。
京北城寸土寸金,生活不易,俞秋雨一個外地人,想要在京北生活下去不容易,自己這張卡裡的錢應該能幫她生活的輕鬆一些。林莞給的那張卡,她在給俞秋雨的信裡麵寫了,想捐給貧困山區沒錢讀書的女孩。
她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後,把四份信封疊放整齊放在桌麵上,用她和周庭合照的相框壓著。
側頭望向窗外時,晚霞正在慢慢隱沒,一點點退出昏暗的天際線。
等天際的最後一抹殘陽被黑暗儘數吞沒後,黎知晚喝了最後一次藥,躺在滿是溫水的浴缸裡。
她看著窗外最後一抹霞光,直到它慢慢消失殆儘,才平靜的拿起準備好的水果刀,割向了動脈。
這一生,到底是命比紙薄,本以為可以儘自己所能,為世間不平之事鳴冤,到頭了卻連那麼小的安安都救不了。
七年前,她救不了從辦公大樓一躍而下的十六歲少女,如今明明已經拉住安安的手,卻依舊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從萬丈高樓墜落。
為什麼被侵害的人要飽受流言蜚語的折磨,永遠沉浸在痛苦裡。而那些施暴者卻依舊逍遙自在,不見得有絲毫愧疚。
或許是她自不量力,是她錯了吧。
安安覺得死亡可以獲得解脫,想必她也能吧。
這七年,沒有一刻,像如今這樣渴望死亡,渴望得到解脫。
刀割下那一瞬,沒有想象的那樣疼。
也許再疼,都抵不過安安墜落高樓那一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