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號那日,天朗風清,京北褪去了七八月份的炎熱,老槐樹高大的枝葉被風吹的輕晃。
黎知晚在登機前最後一次打開手機,看到了許芷晴的消息。
自從她和沈彬分手後,黎知晚就沒和她見過麵,她也不怎麼回複消息,說是公司太忙。
可黎知晚知道她應該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才一直逃避見麵。
顧禹謙握緊她的手,說“怎麼了?”
“沒什麼。”黎知晚合上手機,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說“我昨晚告訴芷晴要去澳洲玩,她剛才回我微信,讓我注意安全。”
“嗯。”顧禹謙想起了什麼似的,隨口一提“沈彬過陣子可能也會去澳洲,說不定還能碰見。”
黎知晚“…他是出差嗎?”
顧禹謙說“不是,澳洲過幾天有個大型的賽車比賽,沈彬肯定得湊熱鬨。”
“…哦。”
他們落地是次日的中午,在飛機上黎知晚沒怎麼休息好,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
顧禹謙顧及到她的身體狀況,沒有在那日安排任何的行程,司機將他們送回酒店後就離開了。
那天黎知晚洗完澡,就喝了藥,一覺睡到了淩晨一點。
在異國他鄉醒來時,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隻有幾顆不怎麼明亮的星星。
這樣的景象,她心裡湧生出許多的孤寂感,轉身靠在了顧禹謙的懷裡。
她儘管動的很輕微,但顧禹謙還是醒來了,微眯著眼睛,手放在她腦袋上,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做噩夢了?”
黎知晚搖了搖頭,沒說話。
就是感覺很孤獨,無法疏解的孤獨。
“顧禹謙,我好像…不知道我這一生到底要乾什麼。”
這些天裡,雖然沒有之前強烈想自殺的感覺,但卻失去了目標和方向,沒有以前勤奮向上的勁頭了。
整個人透露著明顯的迷惘。
顧禹謙抬手揉了揉眉心,緩解了幾秒困倦,緩緩睜開眼睛“那以前想乾什麼?”
黎知晚輕聲說“我很小的時候,在書本上讀到張載的橫渠四句時,就被深深震撼到了。”
“我一直都想竭儘所能,踐行那些話。”
“所以我拚命學習,想成為一名記者,有一天能為這世間不平之事鳴冤。”
“哪怕人微言輕,但仍舊不畏於行。”
“可後來從事這個行業後,我發現其實我什麼都做不了。”
如今執筆之人易主,真真假假,皆是利益。
“顧禹謙,我這個人是不是…太過理想主義了?”
顧禹謙沉默了很久,腦海裡是她上次自殺時寫的那封絕筆信。
憑心而論,他能理解她的理想主義思想,甚至喜歡她骨子裡的氣節,卻也對這些上位者的利益糾葛深諳於心。
某種程度上,作為社會資源的既得利益者,他沒資格發表任何見解。
將她那些話思索良久後,他輕聲說“晚晚,這世上是需要理想主義的。”
“但是你得明白,人微言輕是因為你沒有掌權,所以你沒有話語權,自然覺得一切理想像空中樓閣一般。”
黎知晚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被他一語中的的話震撼到。
“晚晚,我沒有辦法確保你所有的理想都能實現,但無論你以後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我願意成為你往上爬的跳板。”
他垂眸看著她澄澈的眼睛,說“今年過年,帶你見一下我爸。”
那夜顧禹謙還說了很多話,黎知晚都一一聽了進去,直到後麵再次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兩周時間,他們像普通情侶一樣,手牽手悠閒的在澳洲各處景點逛。
九月正值澳洲春季,氣溫適宜,風景優美,很適合遊玩,放鬆心情。
顧禹謙陪著她一起在海邊漫步,曬太陽,一起看比天空還要蔚藍的海岸線。
天氣最好的那天,顧禹謙帶著她去跳傘。
起初她有點害怕,但好在顧禹謙在這些玩樂項目上該考的證都考了,經驗非常豐富。
他細心給黎知晚穿上裝備,檢查了好幾遍,才說“不用怕,我陪你一起。”
那是黎知晚第一次參加這樣刺激的娛樂項目,腿都是發軟的。
顧禹謙的身體緊貼著她的後背,帶著她從萬裡高空一躍而下。
有一瞬間她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緊接著就是呼嘯的風聲。
低頭能看到茂密的熱帶植被,壯觀的珊瑚礁,綺麗的海岸線。
人生第一次有這樣奇妙的感覺,腳下是蓬勃的生機,萬裡高空是無法預測的危險。
落地時,黎知晚都沒回過神來。
顧禹謙扶住她,替她解下身上繁重的裝備,摸了摸她的臉“安全了。”
他拉住她的手腕,將人帶進懷裡抱住,問“晚晚,剛才在高空的時候,有想過死嗎?”
黎知晚安靜的抱住他,幾秒後才低聲開口“…沒有。”
她想著一定要和顧禹謙活下來。
顧禹謙稍彎腰,下巴輕輕抵在她肩上,問她“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跳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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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顧禹謙“安安墜樓或許就是這種感覺,我帶你體會過一次,往後…彆再想這件事,也彆做噩夢了。”
“你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不該因為彆人的錯誤反複懲罰自己。”
“死亡多容易,我願意陪著你死。”
“可我們這一生太短暫了,我不想…我們之間這麼遺憾。”
他字字句句滿腔真情,所做的一切都試圖撫平她所有的鬱悒。
黎知晚聽完他的話,眸色顫動,帶著心裡都升騰起許多的熱意來。
“顧禹謙,我好愛你。”
愛他永遠溫柔的神情,和不曾改變的尊重和偏愛。
一個溫柔合格的愛人,遠勝過無數心理醫生。
那晚,他們回到酒店時,是夜裡八點半。
城市下了一場細雨,雨水被海風吹散在落地窗上。
他們訂的酒店是一套海景房,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翻湧的潮汐,海水拍打的礁石上。
黎知晚站在窗邊,手指輕按在玻璃上,外麵是在順著玻璃往下流的雨珠。
顧禹謙洗完澡出來後,就看到她穿著睡裙站在窗邊。
他走過去,從後麵擁住她,什麼都沒問,陪她望著夜裡翻湧的海水。
“下雨了。”他說。
黎知晚嗯了一聲,轉身抱住了他,頭貼在他胸口。
顧禹謙環抱著她“困不困?”
“不困。”
黎知晚答完後,突然踮起腳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她眸子很亮,帶著雨水的潮濕。
顧禹謙低頭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然後偏頭吻在她唇上。
他吻的溫柔,慢慢又用了些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