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的地方一年四季,文西縣卻隻有兩季。
長達八九個月的冰天雪地,三四個月的春年花開,趕上不好的年頭,會縮短成一兩個月。
今年恰好就不是好年頭。
天空陰沉沉的,飛舞的雪絲亮晶晶的,打在臉上很疼,因為那不是雪而是冰碴子。
呼嘯的北風從遙遠的雪山吹來,漫天都是這種好似小刀片冰絲,以前刮起這種白毛風,大家肯定是不出門的。
家中雖然沒有溫暖的火爐,至少四麵牆還能有些作用,把這能凍死人的白毛風擋在外麵。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在呼嘯的風中顯得微不足道,在冰天雪地中勞作的人同樣微不足道。
文西縣城往北十幾裡有座石頭山,高度隻有一百多丈,方圓可能有個幾十裡,再往北走二十幾裡就是雪山腳下。
連綿不絕的雪山,是天地間一道巨大的屏障,傳說使人駐足不前,沒有人敢去那裡。
石頭山的石頭十分堅硬,離得近的幾個村子,春暖花開的季節會來這裡搬些石頭。
碎石用來鋪路,鎮長不在村裡住,所以他並不是很關心村子裡的路。
四四方方的石頭,經過簡單的加工做成台階,由於表麵很不光滑,所以進出家門時不會滑倒。
台階很重要,很多老人都因為沒有台階,腳下一滑就變成雪地下的一個小土包。
毛草的爹娘就是這樣,三十多歲的漢子,度難村的孤家寡人。
不是他不想娶妻,隻是家裡太窮給不起彩禮,沒人願意跟他。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窮,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卻隻夠每天的溫飽。
不過他也想開了,娶不娶都是命,掙不掙的也都是命。
他爹娘應該是對他很有期盼的,從他的名字就能體現出來。
草是一種植物,代表著頑強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意誌力。
毛草很喜歡草,每到春暖花開時,不經意的綠意盎然,讓他懵懵懂懂,似乎理解了生命的真諦。
隻是這真諦太短了,他還沒有“頓悟”,就消失不見了。
“劉……劉……哥……”
毛草哆裡哆嗦,不停打著寒顫,朝著不遠處的身影喊了聲。
鐵鎬敲了幾十下,眼前的石頭除了留下幾道白印子,紋絲不動,手震的生疼,實在忍不住疼,停下喘口氣。
剛停下,冰冷就往棉衣裡鑽,裡麵是熱氣騰騰的汗水,這樣的刺激下,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
毛草來回走動,跳來跳去,好不容易才習慣這刺骨的寒意。
“劉……哥,你是真猛,一點都不冷嗎?”
劉哥從剛來就一動不動,也沒看毛草,也沒回答他。
毛草口鼻中呼出大串白氣,而側身站立的劉哥,身前沒有任何白色哈氣。
呼~呼~
身處鬼哭狼嚎的風中,毛草沒有發覺任何異樣,直到那股大風把劉哥吹倒,摔的支離破碎,化作漫天灰燼。
人們才知道他已經死了,死法與前兩日孟良村的村民一模一樣。
毛草嚇得不輕,清晨來時還與劉哥有說有笑,不過半日就陰陽相隔了。
就像道路一樣,人命也不在鎮長的關心範圍內。
由於天氣太冷,鎮長的鼓勵極為簡短,要村民不怕苦不怕累,隻要努力肯乾,一定能博個美好的未來。
老百姓嘛,給口吃的彆餓死就行。
一邊哀歎小劉的命不好,一邊繼續在石頭山上勞作。
毛草總忘不了,以至於他出現了幻覺。
劉哥站在不遠處,向著毛草揮手,喊著他的名字。
“劉哥你沒死?”
毛草驚詫的抬起頭,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向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