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和皇帝的黯然自傷和失望比起來,此時盜案的真相,卿予的清白,就如草芥秋蓬一般無足輕重。
李皓宇不說話,卿予明白,這廝已經和今夜誣陷她的人同流合汙了。
“難道一個人窮,就要懷疑她盜竊嗎?這不合理。”
站立禦前的卿予,身姿如南山鬆柏。
一雙清澈的美目,蘊藏著倔強,澹寧,疏遠,文士的輕狂,甚至時時刻刻透著對萬事萬物隱約的不屑。
她環睨了眾人一圈,語氣淡泊,仿佛在自問。
“那隻能說明林大人已經窮到堪破底限了。窮和盜竊,也本無關係。隻與人品有關係。”
兵部侍郎付驍素來與白子楊交好,也出言一番奚落。
她並不想和這些小人多囉嗦,再次望向禦座上那漂亮桀驁的男人,“一切還請聖上裁決。”
這個林卿予,她不是驕傲如斯嗎?
不是也能言善辯,狡黠非常嗎?
一念至此,李皓宇手指倏然收緊,“那就請林愛卿自證清白吧。”
卿予牽起唇角,不屑的撇撇嘴,皇帝讓她自辯?
此時眾口一詞,都在等著看她笑話,她又如何能夠自證?
先是引她離開,是為了證明她去了盜案地點。
再將這贓物,趁亂往她腰上一掛,就可以汙蔑她一個人贓俱獲。
“臣雖去了偏殿更衣,但那衣衫不合適,於是臣就退了出來。”
一想到那遮不住身體的幾片布,卿予眼中銜恨。
“衣衫不合適?”李皓宇重複道,他的眼裡倏然間也添了好幾分恨。
他雖然安排了人弄臟她的衣袍,卻也在這中秋團圓夜,用心為卿予準備了一份驚喜。
隻要她換了皇後翟衣出來,韓克奉再宣讀一道冊封林卿予為皇後的聖旨。
臣子們再是聒噪討厭又如何?
還不是得匍匐在地,恭祝帝後同心,恩愛百年。
今日中秋,他渴望與她團聚,想得已經快要瘋了。
可這個狠心的女人,此時竟然說,衣衫不合適?
或許她說不合適的不是衣裳,而是指他這個人罷了。
而卿予見暴君臉色不虞,也是心火蔟蔟。
就因為她沒有接受那件舞裙的羞辱,狗皇帝此時就是非不分嗎?
她知道自己,作為儲君的廢太子妃,和普通人家被休的婦人可不一樣。
太子廢妃,從來隻有默默鴆殺或囚禁一生。哪裡還能任她憑著先皇的一道聖旨,就在這朝堂上以大學士的身份天高海闊,指手畫腳?
如此看來,是李皓宇忍她太久,今日孰不可忍了。
一想到今日幾次三番落入暴君圈套,卿予煞白了一張玉麵,卻依舊不失桀驁與孤清。
她大大方方的朝他行了個禮,
“是的。因為衣衫不合適,所以臣就退了出來,打算回到大殿後,就向聖上告辭!卻不想無端牽連進了貴妃的佛珠案。”
“夠了!今日證據確鑿,不容你狡辯。”
李皓宇涼涼一笑,一雙狹長幽暗的眼眸,俯視著卿予。
“朕念在你初犯,也給你出個主意,你向貴妃告罪,她願寬宥,朕可不追究。”
此時禦座下方,皇帝新納不久的白貴妃,嬌滴滴的說道,“本宮願意接受大學士的致歉!”
“林大人,請吧。貴妃娘娘還等著呢。”身旁的黃門尖著嗓門催促。
此時,卿予怒極反笑。
她曾經也是他疼愛的妻,今日卻要因為被栽贓向他尊貴的妾告罪。
狗皇帝想什麼呢?
就算今日他要發落她,她也絕對不會去給白子靈致歉。
林家人,從來都是寧可枝頭抱香死。
卿予仰頭直視皇帝,字字句句透著倔強,
“臣今日沒有偷盜,所以絕不會為自己沒有犯下的事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