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劉凜護著卿予出了金鑾殿。
宮門外,崔逖靜靜的立在馬車前。
卿予與劉凜作彆,然後入了車廂,馬車碌碌,向林府的方向行去。
她閉目養神,心裡也不痛快。
“林大人,今日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崔逖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
“沒事了,已經都過去了。”
卿予知道,一出金鑾殿,她的臉色就繃不住了。
她尤其恨狗皇帝,纏人的時候,那麼放低身段,甜言蜜語,可今兒白子楊逼婚,卻是那麼淡定。
“林大人,你若願意,崔逖願意隨大人遠遁江湖,離開這朝堂。”
崔逖叩了叩廂門,聲音放低,卻又一腔赤忱。
“崔小哥,我今日在百官前說,此生已經立誓,要為皇帝守著這萬裡河山。終身不再嫁。”
卿予倚靠在馬車軟枕上,揉了揉眉心。
與李皓宇情意甚篤的時候,也曾軟糯嬌嗔的讓他答應,未來一日,要與她一道江南聽雨,塞北看雪,踏遍這萬裡河山。
遊曆天下,是她幼時心中的向往。
那時候她就知道,兄長這一生,困於朝堂,無法悠遊四海,所以,她最想的是代替兄長好好看一看祖輩們與兄長傾心守護的這天下。
及至被廢,在長安她再也不想待了。
那時把自己困在聽雪齋裡,日日就是酗酒與哭泣,後來漸漸好了,也生出過與娟娘一道去江南過日子的打算。
“我們一道去江南吧。回到林氏發源的孤山,在那裡,置一處小宅子。我要一處書房,你要一處繡房,我可以接一些修複金石的活計。你就幫人繡花。”
那時候,因為有了這樣的籌劃,卿予的眼裡漸漸有了光,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
她甚至想,也這樣告訴娟娘,“我才十八歲,雖然有一段錯嫁。但是在江南或者遇到心儀之人,我也願意忘卻曾經的一切。”
哥哥在孤山給她也留了產業,記在旁人名下。隻需要過去後,悄悄變賣了。
正籌備出發一事,太上皇身邊的羅詰來請卿予入宮。
這曾經權傾朝野的羅內相,此番,他看上去十分蒼老。
“太子妃娘娘,太上皇命老奴來請你。”
他還是很恭敬,見到卿予就長揖不起,他代表天家的禮儀和給她的最後一點顏麵。
“是太子棄妃。我如今不過庶人。”
卿予極為認真的糾正他。
“每次見到您,您都是風華絕代的佳人。今日如何這般縞素。”羅詰沉吟後開口相問。
“我要為兄長守孝三年。”
卿予還禮,緩緩回答。
“此番進宮,太上皇身子已經不好了。您還是打扮得喜慶些。”
原來是讓她去見老皇帝最後一麵。
,卿予依言施了粉黛,換了一身平常的衣衫。
她不想去看老皇帝,但是老太監說,這是老皇帝最後的心願。
到了宮裡。一片沉重肅穆的氣氛。
立正殿外,烏泱泱跪著的是各部朝臣,再往前走,是長跪不起,瑟瑟發抖的太醫院醫侍。
明黃的垂縵之下,是一張形容枯槁的臉,葉昀跪在龍床前,滿臉無力回天的疲憊。
太上皇的眼睛晦暗無神,快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距離麗妃病逝才半年。新帝的親娘,如今的太後守在一邊,看著她的側顏,卿予突然間發現,麗妃長得有幾分酷似皇後。隻是她更媚,更溫柔。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老皇帝最寵愛的兒子不僅僅隻有李寒星。暴君從小橫行長安,雖說屁股就沒怎麼好過,可敷點藥。過幾日又繼續活蹦亂跳去惹是生非。
羅公公領著卿予在病榻前參見太上皇,聽他最後的交代。
人間帝王,再尊貴,也逃不過天命之年。
”卿予,你是朕為他選的好媳婦。朕已經幾番嗬責於他,讓他迎你回來。“
太上皇巍巍顫顫的說,一雙鳳目渾濁,失去了洞察天下的睿智和清明。
“謝太上皇。我和聖上緣分已儘。”
卿予小心翼翼的回答。李皓宇負手立在一旁。
兩個人見麵,都仿若不見一般。她自知不能多言,不要為自己無端惹禍。
“你們都是倔強的孩子。體會不了父皇的苦心。如今,隻能對你做另外的交代了。這是朕為你準備的,也是朕欠林淯城的。我如今要去見我的父皇了。所以我必須把這些事都安排妥當。”
太上皇那雙眼睛望著她,還有期待。
卿予感到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