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予在心底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身旁的人調整了下姿勢,緩緩躺下,把她攏在懷裡。
“朕明白,你為何可以原諒六哥與趙恒,而獨獨不願意原諒朕,朕也明白,你可以放下過去的愛恨嗔癡,用臣子的身份與朕和平相處,卻無法再一次接納朕做你的男人。”
李皓宇眼神黯淡,自嘲的笑了。
他說的這些問題,這些日子,也同樣拷問著她。
“聖上依舊如少年時候一樣懂臣!”
卿予的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她的目光穿過虛空,看向茫茫的遠方,卻始終抓不到一點實處。
“那時不能原諒,是因為在我心裡,你與他們不一樣。”
“而為何現在不能再愛你了。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此時此刻,你在我心裡,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卿予眼眸中都是寂寞。她知道這些話,或許會很傷人,可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此話出口,她能感覺到禁錮住她的懷抱在一瞬間變得僵硬了。
李皓宇抬起手背,緩緩蓋住了眼睛。
須臾之後,有眼淚從他的指尖漏出。
可這樣片刻的動容,無法觸動她分毫。
帝王淚,究竟會帶著多少追悔與真心?
如今都不重要了。
卿予也累了,她闔上眼皮睡覺。
反正這個豎子有傷在身,也欺負不了她。
有散發著濕氣的吻,落在她眼皮上,“予兒,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手的。”
他落寞又決然的貼著她耳畔,輕聲的說出心意。
而卿予扒拉開他的手,翻個身,沉沉的睡去了。
夢裡回到她入東宮之後,恍惚間還是過往間的糾纏。
那時候,她鬨著要回林府,他不允許。
卿予腦子多活絡呀,借著南山的農婦來東宮送菜,就躲在牛車裡逃了出去。
那一夜,滿城都是搜尋的禁軍。
她也是膽大,在街角處,下了馬,再抬手狠狠給馬一鞭子。
馬兒一聲嘶吼,踏踏前進。
她貓下腰,躲在一座宅院的石獅子旁,等追兵過了。抬眼看了看這座深宅大院的匾額——趙府。
下馬之處,竟然是現工部侍郎,三品京官趙恒的府邸。
她行到院子東邊,這裡是一處矮牆。少時頑劣調皮,翻過不少達官貴人家的圍牆。如今爬個牆,她還是在行的。
落地的聲音驚動了管家趙伯。
他愕然的看到爬牆進院的女子,握著劍,腫著眼睛,素白的衣裙上全是泥汙。·
“林小姐。”趙伯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她認了出來。
趙伯引著卿予到了一處偏廳,去請趙恒。
趙府如今的鋪陳擺設和一年前的已不一樣了。
花園裡假山修竹,池塘裡菡萏嫋嫋婷婷,錦鯉嬉戲遊弋。長廊下紅藥錦繡,香草蔥鬱。
進到小廳,更是處處透露出講究和華美。黃花梨全套的直背雙交椅,山水屏風,八仙桌。
卿予取過三炷香,對著月牙貢案上的趙老夫人牌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剛把香插進紫銅香爐,就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她轉過身,眼前是一個熟悉卻遙遠的人。
趙恒身形依然高大挺直,身穿鴉色常服,麵容沉靜。兩個人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