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圍觀的賭客爆發出一聲雷鳴般的喝彩。
賭桌中央的凹盆裡,三枚骰子中的最後一枚剛剛停止旋轉,六點朝上靜止不動。
圍觀的賭客議論紛紛,賭坊夥計的竹耙把桌上所有的籌碼都嘩啦啦扒到跟前,“劉裕”卻懵在了原地。
張哲翰原來設想的是舒琪會直接替換寧妮,但身旁擲骰子的“武昌公主”並沒有換成舒琪,而是直接空出位置,人沒了。
這破副本也太不講道理了,竟然又玩一次重新匹配,這麼大的副本,上哪兒找我的大丫鬟去啊。
“客官,繼續下注嗎?”夥計問道。
張哲翰興味索然“不玩了,兌現吧。”
兩個夥計抬來一個竹筐,把堆成小山的籌碼全部扒拉進筐裡,又抬到櫃台,數了好半天,最後從裡屋抬出滿滿一大麻袋銅錢。
眾目睽睽,張哲翰沒敢直接扔進儲物艙,拎著麻袋出了賭坊,眼睛四處搜尋著哪兒有女人。
清晨的濃霧透著絲絲寒意,街上沒看見一個女人,卻看見對麵酒肆裡走出來兩個熟人,不是王謐是誰?一跛一跛的阿福在濃霧中也不會認錯。
王謐帶著阿福出了酒肆,往左一拐,匆匆往北走去。
張哲翰把麻袋往儲物艙裡一扔,正要跟上去,背後有人叫道“寄奴兄弟,發大財了啊!”
回頭一看,認得,就是那個曾經揪“劉裕”領子催債的壯漢,後麵跟著六個人,個個目露凶光。
“老子發不發財乾你鳥事!”張哲翰沒好氣地罵道,轉身欲走。
壯漢往前一躥攔住去路,另外六個人從後麵圍了上來,“把錢留下就放你走!”壯漢抱著雙臂說道。
“找死!”
話音未落,刀光一閃,一片圓形的藍光平斬而出,七顆腦袋幾乎同時從脖子上掉了下來,咕嚕嚕滾到地上,沒了頭的軀體一個個萎頓倒下。
藍色的刀光把賭坊的牆和門柱劈出一道窄窄的刀痕,餘光劈入屋內,賭坊裡撲通撲通一陣響,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
沒想到歸藏七手加持的八方斬威力大了這麼多,早知道就不用刀了,當街殺了這麼多人,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殺人啦!”賭坊裡的人爭先恐後湧了出來,王謐和阿福已消失在濃霧裡,張哲翰本想一個瞬移向王謐走的方向掠去,轉念一想,賭坊跑出來的人隻是被嚇得逃命,不是衝自己來的,大街上這一躥搞不好又會被人認出來,隻好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追了半天,還是沒看見王謐和阿福的身影,這個花花公子急匆匆會去哪兒呢?
正踟躇間,一道黑影從旁邊的巷子躥出,站在距離六七米的地方,朦朦朧朧看不清長相,隻看見一襲黑色鬥篷和右手的隱隱刀光。
“閣下意欲何為?”張哲翰右手暗自扣著玉劍,不動聲色問道。
“張翰?”黑鬥篷問了兩個字,威壓陡盛。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張哲翰沒否認,反問道。意圖不明,對方沒暗下殺手而是攔住去路,說明他想和自己聊一聊。
“龍雀刀法。”黑鬥篷又說出四個字,口齒有些咬,惜字如金似乎是因為漢語說得不好。
果然是剛才錯誤的動作招來了麻煩,張哲翰懊悔不已。打倒七個海晏境根本就不用拔刀,如果不是因為著急去追王謐,也不會情急之下使出八方斬,那可是能殺幾十人甚至上百人的一刀。
“閣下有何見教?”張哲翰客氣地問道。
黑鬥篷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交出鼎,可以饒你不死。”
沒痛下殺手,原來是衝著青鼎來的,麵對詭計多端的張翰還采用這種武俠電影裡的橋段,這家夥要麼是共祭會的人,要麼就是賞金殺手,隻知道張翰手裡有鼎,並沒有意識到張翰同時也是幻界第一刺客。
他是地藏境,是發出威壓的一方,我這個海晏境被威壓發不了技能,他為什麼不發技能?
想來也是有所顧忌,這是甲級副本,大魚吃小魚,比他強的人有的是,他也怕引發關注招來橫禍。
“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帶在身上。”張哲翰暗暗催動歸藏七手。前幾次和地藏境交手早就發現,威壓對歸藏七手這種與基因高度融合的功能性技能基本無效。
“那就隻有殺了你了。”黑鬥篷極其簡潔地說道,他並不知道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句話。
話音未落,人已發動,一道白光向張哲翰心臟疾速襲來。
就在刀尖將要觸及前胸的一刹那,張哲翰右肩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噗”
銳器入肉的聲音,不是切入,而是刺入,速度極快的刺入。
黑鬥篷的動作瞬間定格,白光消逝,刀被張哲翰左手撥開,偏向一邊,一柄暗綠色的玉劍穿過喉結,頸後透出半寸帶血的劍尖。
張哲翰這才看清他的臉,拔出玉劍,向後一縱。黑鬥篷握刀的右手還平舉著,左手捂著喉結,嘴裡咕嘟咕嘟冒著黑血,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五米之外的海晏境小雜魚,眼裡已經沒有居高臨下的酷傲,隻有對死亡的無儘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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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芮國玉劍,刃含劇毒。
這是張哲翰身上唯一一件帶毒的武器,雖然是地藏境裝備,但毒性卻是玉劍本身自帶的,搞不清楚當年那位芮國貴族帶著這麼歹毒的武器是為了去殺誰。
張哲翰沒選擇魚腸劍而是劇毒的玉劍,從一開始就已是動了殺心。在這種險惡的環境裡,一擊必殺是解除危險的最簡單的方法。所有圖謀青鼎的人都必須殺,無論你來自何方,出於何種目的。
歸藏七手雖然可以預判對手的動作,找到敵人的破綻,速度和攻擊力也大幅度提升,但海晏境對地藏境畢竟還是跨境攻擊,拳掌的殺傷力有限,但在拳掌之前加一截劍尖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帶毒的劍尖,不需要刺入太深,隻要見血就行了。
喉結裡冒出來的血已完全變黑,黑鬥篷身形向下萎頓,慢慢倒下。
濃霧中又傳來腳步聲,不止一人的腳步聲,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保命要緊。
來不及等人死了撿東西,張哲翰一個瞬移掠出450米外,往右一閃,隱入一棵大樹背後。
三道黑影極快地從樹前掠過,帶起一陣微風,風裡夾雜著一絲玉蘭花的清香。
躲在樹後的張哲翰隱約感受到了異常強烈的等級威壓,威壓的程度似乎要大於地藏境,不會有天極境來追殺我這個小雜魚吧,那就太可怕了。
不可能不可能,張哲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追殺後遺症,魔怔了。
片刻之後,“阿福”從樹後走了出來,佝僂著一跛一跛往回走,隻是再怎麼佝僂也感覺似乎高了一些。
“阿福”走到十字路口,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罵罵咧咧彎下腰,把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扔向腦後,起身拐進左邊的胡同。
三道黑影掠了回來,擦著“阿福”身後掠過,帶起一陣風,“阿福”又聞到了一絲玉蘭花的香味。
空氣中彌漫著江風的氣息,霧氣在陽光的照耀下漸漸散去,模糊不清的景色變得清晰起來,如同揭開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阿福”蹣跚著走進一個小麵館,扔下幾個銅錢,要了一碗鰣魚麵,選了張靠牆的桌子坐下,麵向門口坐著,細細地品嘗京口江鮮特有的滋味。
心裡一緊,突然有了想逃跑的衝動,因為他看見了那個視他不共戴天的藍衣女人“謝靈蘊”,正和另外兩人走進店來。
所不同的是,這次不是一女二男,而是一男二女,她不是走在前麵,而是跟在後麵。走在頭裡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結實漢子,另一個女子和藍衣女人差不多大,當然這都是副本角色的相貌。
三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了下來,“謝靈蘊”叫道“掌櫃的,三碗鰣魚麵。”
距離隻有不到3米,威壓的籠罩讓張哲翰透不過氣來,現在已經可以確認三人中有一個天極境,可能就是那個男子。剛才進門的時候三人的隊形像極了一主二仆,他走在前麵,扮演的是“主”的角色。張哲翰猛然想到,他可以把寧妮換成舒琪,“謝靈蘊”當然也可以兩個跟班換成高手,在第一階段吃那麼大虧,青姐當街以一敵三一招製敵,是為了他張哲翰出手的,換兩個厲害的主帶進來,有可能就是衝他和青姐來的。
要命的人近在咫尺,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儘管心驚膽戰,但張哲翰還是努力保持鎮定,低頭安靜地吃麵,但拿筷子的手還是不爭氣地微微顫抖。
“你說剛才殺人的會不會是張翰?”
“不好說,賭坊的刀痕像是龍雀刀法,殺那個黑衣人卻是一劍封喉,而且還是毒劍,倒像是張翰的丫鬟乾的。”
“這家夥古靈精怪的,肯定不會是一個人。”
“那個王謐……”
夥計把麵端了上來,三人不再說話,低頭吃麵。張哲翰故作鎮定站起身,一跛一跛出了麵館,鑽進了不遠處的裁縫鋪,買了一套和王謐穿的差不多的寬袍和一套丫鬟穿的多折襇裙。
沒想到一招八方斬招來這麼多的麻煩,小雜魚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像一條砧板上的魚,隨時有可能被剁成魚醬。
大丫鬟在就好了,她會去哪裡呢?
本以為出場一定會在寧妮擲骰子的位置,所以沒做任何約定。
最高的地方?京口最高的地方在北固山,那是北府兵的軍事管製區,一般人根本就上不去。而且匹配不一定就在京口,隻要淝水之戰副本涉及到的地方都有可能。
舒琪和寧妮不一樣,麵對困局決不會坐以待斃,不會苟在什麼地方等人去找,何況她現在已是地藏境,又是殺手出身,有勝邪劍的鐵布衫和銅頭鐵骨,以她的殺力、果決和智商,一般地藏境搞不過她。
她現在也一定在想同樣的問題,找出兩人的交叉點,哪個點是兩人同時會想到的呢?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
這是《蘭亭序》開篇的第一句話。東晉永和九年就是公元353年,會稽就是今天的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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淝水之戰前三十年的春天,時任右軍將軍、會稽內史的王羲之與友人謝安、孫綽等江左名士聚會於會稽山下的蘭亭,曲水流觴,飲酒賦詩,並準備編成詩集,王羲之提鼠須筆為詩集寫了一篇序,這就是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
張哲翰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真正的蘭亭。最初的蘭亭沒曆代傳頌的那麼高雅,也就是個破亭子,據說是漢代的驛亭,相當於一個小郵局,因越王勾踐曾經在這裡種過蘭花才叫的“蘭亭”。
曲水流觴也沒傳說中那麼高大上,不過是在地上挖一條曲裡拐彎的小水溝,在裡麵放個木盤,木盤裡放兩個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麵前,誰就取杯飲酒,意為除去災禍不吉。原本隻是民間開春的一種習俗,到了王羲之這會兒,加了個作詩的環節,木盤漂到誰麵前,誰就把酒喝了,作詩一首,於是俗事便成了雅集。
瞻仰書法聖跡,當然不能是跛腳阿福或老粗劉寄奴,出於對江左風流的景仰,張哲翰變作了世家子王謐的模樣,頭戴綸巾,寬衣博帶,大袖翩翩,儼然江左名士。
江左名士個個都有典故,變成王謐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期待著能遇到王家或謝家子弟,或許能觸發隱藏劇情,在蘭亭這種著名的地方是完全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