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血加清心咒，很快讓陸瑾緩過神來，他徹底從狐妖的媚術裡清醒過來，看到跪坐在一旁不斷道歉的傅瑜，他抬手，想攏住自己大敞的襯衫。
但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陸瑾無奈開口，“傅瑜，幫我扣一下衣服，我身上沒力氣了……”
傅瑜愣了愣，看到陸瑾眼裡沒有一絲憤怒和厭惡，隻是很平靜的看著他，他心中開心的同時，又有一絲失望。
他在為陸瑾意亂情迷的時候，陸瑾卻清醒平靜，毫無反應。
或許，這比陸瑾清醒過來給他一巴掌更讓他感到心痛。
傅瑜沒有說話，他低著頭，幫陸瑾把衣服扣起來，低垂著頭，再次道歉，“對不起，是我趁人之危，阿瑾要是生氣的話，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你，可不可以，不要……”
陸瑾好笑的看著一臉沉重的傅瑜，問道“不要什麼？不要分手？還是不要不理你？”
傅瑜一心沉浸在後怕中，沒聽出來陸瑾話音裡調侃的意味，他語氣難過，“不要一聲不吭的跑回清虛山，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陸瑾愕然，原來，傅瑜一直在害怕，怕他會突然回了清虛山，而他卻不知道清虛山在哪裡。
怪不得，傅瑜總是旁敲側擊的想讓他說出清虛山的位置。
他輕笑出聲，任由自己的心軟成一灘水，“傅瑜，我沒有生氣，我不會和你說分手，也不會不理你，更不會一聲不吭的跑到你找不到地方去。”
“今日這一遭，是我輕敵，一著不慎中了那狐妖的媚術，這不怪你。”
“而且，都是成年人，真的做了什麼也沒關係，我隻是希望，我們可以在彼此清醒的狀態下雙修。”
“再說了，你是被我引誘的，要道歉也該是我道歉，你怕什麼？”
傅瑜抬起頭，他這才清楚的意識到，陸瑾真的沒有生他的氣。
他側身躺下，和陸瑾並排，看著陸瑾小扇子一般的兩扇睫毛，“那你告訴我清虛山在哪裡好不好？”
“你同意將來與我雙修，同意與我一生一世結為道侶，我都已經帶你見過我師父了，下次，我還打算帶你去龍虎山的祠堂，讓列祖列宗也見證我們的喜事。”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去清虛山，見見你的師兄弟們？我也想，給咱師父上柱香，我想告訴他，他最得意的徒兒，現在有我護著，他可以安心投胎轉世了……”
陸瑾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他沒有再含糊不清的跳過這個話題，知道了傅瑜在害怕什麼之後，他決定正麵回答傅瑜這個問題。
“傅瑜，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清虛山，讓師父見見你的。更何況，我還要送師娘去和師父團聚呢，我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回清虛山。”
“但是，因為一些特彆的、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的原因，我還不能回清虛山。除非，我找到血魔，殺了他，報了師門之仇，那我就可以回清虛山了。”
陸瑾頓了頓，猶豫半晌後，他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個傅瑜最擔心的真相。
“隻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著回來見你……”
“傅瑜，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於我而言，都好像是偷來的一樣，我坎坷半生，幸福於我，就好像鏡花水月，我其實，很怕回清虛山。”
“你怕有一天你會找不到我，我又何嘗不是？我每天都在怕，怕我一睜眼，就回到了清虛山，那個空蕩蕩的，沒有你的清虛山……”
陸瑾說著，一滴清淚從眼角滑過，無聲的滴落在了白色的床單裡，他嗓音略帶哽咽，“傅瑜，我們不要再期待什麼百年，也不要再奢望百歲，更不要寄希望於輪回轉世了，我們隻爭朝夕，開開心心的過好當下的每一天，好不好？”
傅瑜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到他的聲音，他嗓音苦澀低啞，倔強又固執，“我的阿瑾，一定會長命百歲。”
聽到這句話，陸瑾頓時愣住了，這句話仿佛帶著什麼神奇的咒語一般，瞬間打開了一些遙遠的記憶。
一個被他親手送走的女人殘魂，曾在走之前，摸著他的頭，也說過這句話，“我的阿瑾，一定會長命百歲。”
而就在他送走這個女人的第二天，清虛山就遭遇了滅門之禍。
一些被陸瑾刻意忘記的痛苦記憶，被這句話又勾了出來。
陸瑾眼裡的淚水頓時決堤一般，他哭的像個受儘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傅瑜見狀，忙將他攬進懷裡，不住的說著“對不起”。
傅瑜以為，是自己說的話讓陸瑾傷心了，正自責不已，卻聽見陸瑾帶著哭腔的聲音，“傅瑜，是我……是我害了師父，是我害了師兄弟們，是我害了清虛山滿門……”
“都是我的錯，血魔是來找我的，如果我跟他走了，清虛山就不會被滅門，可是我害怕，我躲起來了。如果當年，我沒有躲起來，清虛山就不會有事……是我害了師門！”
傅瑜震驚不已，怎麼會是這樣？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迫切的想知道，為什麼血魔在找陸瑾，為什麼陸瑾會和血魔有那麼深的因果，為什麼陸瑾會說，是他招來了血魔？
傅瑜心裡有千萬個疑問，但現在明顯不是問話的時候。
不管怎樣，他都相信，陸瑾比任何人都更有護佑蒼生的決心，他比任何一個天師都更愛這人間，他決不會是在關鍵時刻退縮的人，也絕不會成為邪魔。
他抱著陸瑾的胳膊緊了緊，手掌在陸瑾後背輕拍，“阿瑾，相信我，你師父和師兄弟，他們沒人會怪你的，血魔殺人，是血魔的錯，不是你的錯。即便血魔是去找你的，即便彆人因你而死，那也不是你的錯。”
陸瑾哭了很久，哭累了，就直接在傅瑜懷裡睡了過去。
長久以來，壓抑在他心底的自責情緒，今天終於發泄了出來。
從鎖龍淵上來，看到滿門鮮血的時候，他沒哭。
親手埋了所有師兄弟，親手刻碑36座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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