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山,放眼江南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久居嶺南的老人都知道,寒鴉山上有山神的傳說,但鮮少有人知道,寒鴉山上還有山鬼的傳說。
更沒有人知道山神和山鬼是一對兄弟,來去無蹤。一黑一白,棲息在那寒鴉山的山林之中。
這一切隻有從白象郡郡守府庫的古書中才能找到些許記載
白蛇為兄,黑蛇為弟,白蛇暴烈,黑蛇溫順,白蛇好食人,黑蛇隻食害鼠。
三十年前,白蛇趕其弟入山腳,化為山鬼,而自封山頂,化為山神。
……
連續幾日,寒鴉山上的動靜不小,自從鄭康在何燕山那裡吃了癟,便決定不再和這老頑固來硬的。
他私底下從嶺南七縣借兵,恩威並施,加上康樂府衙的原先的人馬和自己的二百私兵,拉起了四百餘人的隊伍。
封山尋寶,一夜無果。
鄭康內心一直在打鼓,那白色大蛇始終未曾出現,好在此次自己帶了幾名高手扈從壓陣,那大蛇若來,也有招架之力。
想著想著,鄭康心生一股惱怒,不悅道“把那姓花的給我找來!”
兩名府衙領命而去,片刻後拉來一個身穿白色囚衣,衣襟上已被鮮血染紅,頭發淩亂的年輕男子。
鄭康跳腳道“花三年!本官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這藥製多久了還沒製成?你要藥材,本官便把整個康樂的藥材都搬給你,你要人手,本官便給配上全藥都的大夫助你,你還要如何?”
死囚花三年沉默片刻,臉色煞白道“就差一步,隻要能找到啞巴仙,我一定能成功!”
“呸!這幾日山已經快被搬空了,你說的那東西連鬼影都沒看到。”
花三年雙目一瞪,眼神空洞道“一定有,高處找!”
鄭康抓起他的衣領,伸出手指,冷冷道“好,信你最後一次,要是明日再沒找到那東西,我便把你留到山裡喂蛇!”
“帶下去!”
柯師爺從山下緩步上來,和那花三年相錯而過。
走到鄭康身邊,隻見那華服老爺一腳踢在樹上,惱怒道“若是他那死鬼老師願意配合,我何至於隻能用他這等蠢貨!還神醫首徒呢,童老頭知道不得羞死?”
“老爺……”
“何事?”
“何燕山帶人來了。”
……
……
山下來了一支輕騎,幾百之眾,個個身背花臂大弓,麵色肅然。
山道之上燃起一排紅亮的燈火,照得山林彆樣幽深。
那鄭大官掀起前襟,碎步下了階梯,衝著輕騎最前方那人,眉開眼笑,大喊道“何使君,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
何燕山翻身下馬,拱手道“鄭老弟,你為康樂殫精竭慮,老夫若不來助你,有何臉麵見我嶺南的百姓呀?”
“哪裡話,有何老哥幫忙,乃康樂之福。”
何燕山貼近鄭康耳邊,低聲道“先前的事,是本使不對,和老弟賠個不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已收到宰相大人的信了,配合老弟行事。”
“何老哥客氣~”
二位大官一唱一和,說的都是官話,似乎有意想將當日之尷尬化解,其實各懷鬼胎。
鄭康哪裡看得起上這老東西,他在意的是他身後這百名騎兵。
而何燕山的心思深遠,隻有劉子明知道了。
————
夜色泛著幽光,天色似乎要將人吞沒。
輕騎兵下馬翻山,浩蕩搜尋,驚得夜鳥高飛,花狐遁逃。
這片古老的深山,還是那般寒冷刺骨。山階之上,不時傳來那被囚男子的咳嗽聲。
柯師爺手持火把,在身前為鄭康引路,鄭康身後是三名高手扈從。
鄭康忽然停下腳步,眼睛骨碌碌一轉,問道“你覺得這老家夥怎麼突然想通了?”
柯師爺佝僂著身子,皺了皺眉,不安道“不是宰相大人送了信嗎?”
鄭康冷笑一聲“老師這些年一共送過三封信,之後朝廷便處死了這收信的三人,老師的信啊,乃是絕命通碟啊……這老兒還有些用處的。”
柯元夕遲疑道“難道是衝老爺您來的?”
鄭康嘴唇發乾,提高聲量道“諒他不敢!”
此言一出,便察覺了一絲不尋常的地方,旋即開口問道“這老兒人呢?”
“他說山下兵馬發生騷亂,下山安頓將士去了。”
鄭康譏諷道“這老頭連自己的兵都管不住?”
嗯,有些不對?
環顧四周,除了火把上幽幽的暗火之外,就隻有寒風呼嘯,山鳥怪叫。
四周不知道何時起靜得如此可怕!
此時他才恍然發現除了他身後那三名高手和柯師爺之外,自己和手下大部隊早已脫離。
風中寒意漸重,鄭康心生不妙,第一念頭便是跑!
此時一陣寒風將火把吹滅,山野陷入徹底黑暗。
他還來不及呼喊,便聽見身旁黑刀斷喉,鮮血橫灑的滲人聲。
是誰?
下一刻對死亡的恐懼籠罩了在鄭康心頭。他霍然抬頭,隻感覺到一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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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自雲霧劃來,不出一瞬,自己身邊的那三名高手扈從喉頭一破,應聲倒地。
就在那刀離他脖頸不到一寸的位置,刀鋒被一對枯老的雙掌接住,再難寸進。
持刀人一襲白衣自雲霧裡現身,與雙掌接黑刀的隱藏高手相持不下。
南宮少卿頗為意外,這柯師爺竟然是三品高手。
隻見柯元夕雙掌如剪,在那黑虎刀之上抓出了幾絲火花,一個探步,前掌接後劈,運起攻掠之氣於黑夜之中精準地擊中南宮剛剛受傷的小臂。
下一刻他麵色沉重,喊道“老爺快走!”
氣力在接觸南宮小臂的一瞬間竟然被那黑刀給吸食了,南宮少卿翻刀破掌,以腿肘為劍,暴喝一聲,連擊柯師爺胸口三穴。
七十二招古劍術第七招,千古愁。
借力還力,以氣破氣,連擊丹田氣海,奇經八脈,受擊者會氣逆難以自持,丹海有如萬蟻噬心,短時間內動彈不得。
南宮翻身而過,抽刀破腹,又是一刻不停,朝逃命的鄭康攻去。
哪料那柯師爺實在是衷心耿耿,竟然強行衝開氣海,強忍經脈寸斷之苦,以臂攔刀。
一聲慘叫,月亮邊邊似乎被灑上了一絲紅墨。
一隻胳膊橫飛,換得那鄭康頭也不回地逃下山去。
南宮少卿撩刀反手,冷冷道“值得嗎?”
柯師爺艱難笑了笑,沒有說話。
沒有再說話。
————
鄭康一步三回頭地張望,一個沒注意狠狠地摔入了黑山林去。
再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