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好長,比烏丘殺手的追殺,比百花樓血夜的屠戮,甚至比南漳圓盤客棧的反撲的雨夜都要漫長。
從算命先生的刺殺到拍賣行的角力,再到挖出鄧安和六爺的勢力……每一件事都頗為費神,劉子明強忍著心頭的疲憊望向對岸,他知道這一日還未結束……
本該幽靜美好的江南小巷,空氣透出一股厲寒之氣,十裡八方儘是衝刷不儘的血腥味,古老的大樹在小巷兩側伸展著蒼老的枝丫,也許是不忍見到如此慘狀,紛紛哀傷地垂下頭來。
巡城司的官差們舉著明亮的火把,圍住了巷子,圍住了七族的人和那名瘋癲的女子,也圍住了那名大開殺戒的少年。
然而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都在等著什麼……
南宮少卿眉間透出一股肅殺之意,冷靜地盯著儘頭的那葉孤舟。
他微微調動渾身大周天的氣息去穩住心神,他知道大麻煩來了……
劉子明說過,江南的事麻煩不斷,不過都是些小麻煩,不足為懼。
七族一品高手已損,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恢複過來,唯一的麻煩便是那位愛養鳥的怪人,那位從不輕易示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宗師曲九州。
今日他來了,一身白黑兩色相間的輕衫大袍,不知因何而來,隻是七族之人見狀紛紛跪拜,猶如見到了神隻。
在江南人的心中,這位大宗師有著彆樣的份量,當年山賊叛亂,山河破碎,曲九州身騎蒼鷹率領七族殺出,大破賊人,拯救江南萬千百姓於危亡。
這些年青天寨那夥賊人之所以隻敢騷擾而不敢進犯虎頭郡,不是因為孫老知府的強力管製吏治清明,也不是因為守將張平的治軍嚴明,江南如今的軍力強悍如廝,而是出於對這位性情不定的大宗師有所忌憚。
曲九州眉間鳳紋作閃,身軀一閃便來到眾人身前,平靜而冷漠地看著巡河小巷的殺戮,靜靜地立在那裡,身姿像一座蒼茫的青山。
張通大喜過望,一個展臂掙脫了兩名官差的束縛,連滾帶爬地閃到邱族族長的屍體邊,從他腰懷處摘出一顆散發著香氣的古玉。
捧著古玉,跪到曲九州麵前,血汙的臉上閃過一絲淒楚,哀求道“曲先生,玉求來了,求您看著七族患難之情,出手殺了此人吧。”
“還真給你弄到了。”曲九州手指微屈,那玉便被一層薄薄的真氣提起,落在了他的手中,他仔細端詳著手中的這塊玉石,微微笑了笑。
七族還活著的人紛紛叩首,哀求道“請大宗師為我等報仇!”
“不可!!!”
張花花上前一步,對著曲大宗師行了一禮,恭敬道“曲先生,此人雖然當街殺人,罪孽深重,但國有國法,此事還得由江南府衙來定奪……”
“有理。”曲九州笑容清淡,轉頭看向黑刀在手的南宮,緩緩問道“你願意和他們一起走嗎?”
南宮少卿沒有絲毫動容,冷漠地搖了搖頭。
曲九州唇角泛起一絲冷意,丹鳳眼眸中射出兩道寒光,望向烏泱泱的人群,不喜道“其他人……可以走了。”
張花花眉間微蹙,說道“曲先生……”
場麵一度僵持,這位叫張花花女捕頭也是個倔強的主,更何況她在父親麵前還立了軍令狀,誓要平息此亂,眼下的情況她根本不願意就這樣善罷甘休。
七族的人也是紛紛疑惑,不知道這位曲大宗師意欲何為,將自己這些人趕出去是何意思,古玉已替他尋來,為何還不願出手殺了那白衣少年。
小巷子陷入一陣怪異的嘈雜,紛紛將目光投向這位大宗師,希望他能回心轉意。
然而曲九州沒有絲毫動容,反而生出了惱怒之意,他一生愛靜,然而麵前這些人實在是太吵了,他的耐心極差,很快就一耗而空。
他周身濃厚的真氣猶如狂風一樣驟起,將小巷裡不退的眾人逼得站立不得,他微微揮袖,手掌如雲朵般虛幻揮倒了一麵延綿百裡的長牆。
他微微眯眼,臉上是藏不住的厭惡,冷聲警告道“再不走,就都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