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啞老頭本不聾不啞,他的耳朵是被人刺聾的,舌頭是被人殘忍地割掉的,這才成了聾啞人。
至於是誰害的他,他身上又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又是因何入獄的……這些問題成為這幾日商園之內最大的謎團。
自從商人運動平息之後,商潔兒又回到了商園之中,這位錦衣玉食的大小姐來過小樓幾次,都是來看望南宮的。
雙兒對此並不介懷,反而心生感激,她知道自南宮入獄以來商小姐多有奔波,忙前忙後,打點獄卒,買通官員……若沒有她的幫忙,南宮少卿就不可能這麼順利地從江南府脫身。
更何況這位商小姐大手一揮,竟然將拍賣會拍得的氣道大宗師王藹的紫堂訣贈與南宮,實在是豪氣乾雲之女子。
商潔兒每日都要來一次,每次都能看見一個身材瘦弱的老頭兒雙手環抱著小樓的大木柱,不肯下來,對著喂藥的童姑娘,像個小孩般撒嬌。
每每如此,她對著這位來曆不明的老人就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於是遣人調查了一番,隨著線索陸續浮出水麵,她隱隱發現了一絲詭秘。
“這人也姓孫。”商潔兒看著南宮少卿,抿了抿嘴唇,輕輕說道。
“孫?”
南宮少卿心頭微凜,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問道“孫老知府的孫?”
商潔兒點了點頭。
一旁的雙兒眨了眨美眸,柔聲道“此事果然還是和江南府有關。”
“無論如何你們想做什麼,還是不要牽連太深了。”
商潔兒眉眼微蹙,很直接地說道“我爹這人雖然性情有些瑕疵,但他眼光準,他說江南的水太深了,那劉的愛惹禍,你們若不抽身,遲早會被他連累,容易丟了性命……我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南宮和雙兒對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當商小姐跨出門檻那一刻,南宮少卿喊住了她,溫和地說了句“謝謝。”
商潔兒緩緩回頭,小臉紅撲撲的,笑意溫婉。
……
……
她走後,劉子明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卷舊紙,又氣又笑道“這算什麼?挑撥離間?”
南宮少卿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我覺得她說的對。”
雙兒噗嗤一笑,一同附和了兩句。三人又打鬨幾句才回歸正題,南宮少卿看著劉子明手上的薄卷,問道“是什麼?”
“承天衛傳來的密報,東城門昨日發生亂子,有一夥人想要強行出城,殺了幾十名城衛,最後在北富貴巷那邊匿了行蹤……”
“是什麼人?”
“應該是被困在城中的那夥山賊。”劉子明捏了捏鼻梁,發出慵懶的鼻音“巡城司的人已經把他們困住了。”
南宮少卿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道“你又想乾嘛?”
劉子明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話鋒一轉,說道“老頭兒今早突然說話了,他沒了舌頭,說的磕磕巴巴支支吾吾,但好在小小會讀些唇語,費了一番力氣,我還是得知了我想知道的。”
“這和山賊有什麼關係?”
“關係重大,這老頭知道很多秘密,無論是山賊的還是江南府的,承天衛在江南經營數年才查到此人,而我在江南闖出這麼多禍,其實都是為了這人身後藏的這些秘密……”
劉子明歎了口氣,惋惜道“隻是可惜這老頭有些癡呆了,有些事已經記不清。”
他微微停頓,眼神柔和了幾分,問道“南宮,義妹你們的傷勢如何了?”
南宮少卿和雙兒麵色平靜,同時應道“沒什麼大礙。”
劉子明微笑道“那就勞你們跑一趟北富貴巷,暗中阻攔,絕不能讓那些山賊落在江南府手裡。”
南宮少卿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質疑什麼,帶著雙兒即刻動身而去。
劉子明說完這些,帶上施小小駕著馬車,出了商園。在商園沉寂了短短三日之後,江南蘇州城又將再起風雨。
————
又是雨,連綿不絕的雨。
北富貴巷子外,一群人來者不善。
長長的巷子街道上空無一人,但那些隱秘的門戶之內的情況卻是錯綜複雜,巷子口外麵站著無數身披雨衣內著輕甲的冷麵刀客,為這場暴雨添加了幾分肅殺之氣。
領在最前麵的那人麵色嚴厲,手扶腰畔雄獅寶劍,目光冷冷地望著前方,冷厲的雨水滴打在他的青灰甲胄上,也不能絲毫有損他渾身散發而出的殺伐之氣。
一名雨衣探子快步上前,行軍禮,低沉道“統領,被挾持的百姓大概有兩百人,婦孺居多。”
一名叫袁樹的副將上前一步,看向眼前的張平統領,說道“看來這裡便是他們在城中的據點了,將軍,現在怎麼辦?”
張平眼眸透出清冷的寒光,氣沉丹海,高音穿透雨聲,響徹整條街道“烏蘇木!此處已被我巡城司徹底圍住了,識相的乖乖出來受降,勿要白白受罪。”
此話一出,周圍還是沒有動靜,空氣中有一種彆樣的死寂,隻能聽見雨聲滴滴答答,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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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許久,突然一聲獰笑打破了這雨聲下死寂,門戶內傳來陰沉的聲音“好呀!”
緊接著,一扇門戶開出一條極小的門縫。
一名年輕女子全身赤裸,像一棵野草一般被人隨意地丟了出來,淒然在映入人們的簾。
女子膚白如玉,身子修長卻如一攤軟泥暴露在雨簾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擊打她的每一寸肌膚,始終一動不動。
豆蔻年華,卻化作一具冰冷的屍體,格外淒慘,觸目驚心。
這是警告,是回應。是在提醒外麵的人,像這樣的女人,巷子裡還有好幾十人。
青天寨四當家田奇門最愛先奸再殺,若是巡城司膽敢硬來,他不介意讓這些女子為他陪葬。
很顯然,這一舉動徹底把在場的巡城司官差們惹毛了,這是赤裸裸的挑釁,無聲鞭撻著朝廷的威嚴。
張平麵色嚴肅,雨水順著他的雨衣帽簷緩緩流下,就像是一隻被雨水澆濕的金毛雄獅。
雄獅是不接受威脅的,身為虎頭郡第一守將,坐鎮蘇州城,掌握江南三萬餘名鎮撫大軍,堪稱一代名將,豈可受縛於無恥奸賊?
況且這些年江南官匪相鬥,不知有多少山賊馬匪,死於這隻雄獅的尖牙利爪之下。
雨勢漸大,雷聲隆隆,卻熄不滅這位大將心頭之火。
他緩緩舉起右手,一聲令下,身後的那些刀客早已按捺不住手中怒火中燒的長刀。
說時遲那時快,長刀客踩著雨聲,壓低步子,潛行殺進巷子。
這些人是張平的親兵大隊,不同於尋常的捕頭,他們是張平精挑細選的好手,紀律嚴明,作風強悍,身手了得,如果說張平大將是頭雄獅,那麼這些人便是一群狼,凶悍張狂的惡狼。
至於那夥山賊,不過是幾隻言言狂吠野狗罷了。
惡狼戰野狗,下場早已注定,山賊布置的防線被摧枯拉朽地撕裂開來,而且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圍住了一方小院,製住了絕大多數的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