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劍橫穿整片大湖,來去無痕。
江水無情,湖水浩蕩,江湖洶湧啊。
湖水猛烈地擊打龍船船身,聲浪驚人,好在船身的材質上花了大價錢,即便行走在暴雨夜的湖上也是十分平穩,隻是不斷傳來巨大的水浪衝擊聲令人頗感不安。
若是尋常商船遇上這暴雨夜,斷然不敢貿然開船,湖水兩翼無數山川環抱,湖麵暗礁深藏,三月是春汛的日子,水流湍急,一個不慎,撞上湖中巨礁,便會船毀人亡。
入冬水枯,春來汛急,便是青龍湖的特質。那聲音宛若天上的雷霆在怒吼,又似無數的惡龍在咆哮,仿佛要把這天地間的一切都撕裂開來。湖水一浪高過一浪,猛烈地衝擊著船身,像一隻無形的大手,企圖把船掀翻在湖中。
從蒼梧山口過去,就是背劍山,山勢如同一位身背巨劍的劍客,他的身姿高大挺拔,威嚴而神秘。他的劍柄高聳入雲,劍身寬闊厚實,山上一片鬆林鬱鬱蔥蔥,劍身兩側,山峰陡峭,猶如劍客的雙臂,堅定而有力。
山腰處,雲霧繚繞,仿佛是劍客的披風,迎風獵獵作響。
背劍山的腳下,由大湖入大江,一條清澈的河流蜿蜒而過,仿佛是劍客的佩劍,寒光四射。
童姑娘給歐陽將軍換過傷藥之後,徑直朝劉子明走去。
她像翩然的蝴蝶一般輕盈地在劉子明身邊坐了下來,一言不發。劉子明那堅毅的臉龐在船上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有些疲憊,她默默地看著他,能感覺到他的疲憊,所以就靜靜地守在他身邊,眼睛裡閃爍著關切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劉子明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反問道“怎麼了?”
童芷一語道破“你有心事。”
劉子明看了她一眼,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良久後,他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三年前一起科考的同窗好友,他文才驚豔,中了探花,我嘛,”他自嘲地笑了笑,“在他之下,第四名。”
“已經很厲害了。”童姑娘寬慰之後疑惑道“他不是個將軍嗎?”
劉子明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中,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他這人吧,一生求直,一片丹心報國,對於官場來說是一股清流。可他又不會圓滑做事,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所以被人陷害……”
童芷氣憤地說道“如今官場昏暗,令人心寒……”
劉子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感慨道“他卻不這麼想,他被衛大將軍執掌的兵部所救,他認為這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於是他棄筆從戎,妄圖曲線救國,隻可惜還是落得終將身死的下場。”
童芷想了想,堅定地回答道“我覺得,他不會後悔。”劉子明看著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道“先報國,再報恩,這樣的人可真是了不起。”
童姑娘讚了一句“確實了不起。”
“隻是苦了家人,他有個賣茶湯的老母親在央州經營一家茶樓館子,還不知他的消息。”劉子明說著,眼眶微微泛紅。
劉子明心神搖曳,喃喃道“位卑未敢忘憂國,一片丹心為國捐……值得嗎?”
童姑娘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也許你可以當麵問他,他已經醒了,在後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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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詔猛得睜開了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他大口喘著粗氣,仿佛經曆了一場噩夢。
在夜幕降臨之前,他出了一身大汗,驚慌醒來,一睜眼便尋找軍糧所在。在童姑娘告知他昏迷後發生的事後,他才稍稍鬆了口氣,不過臉上依舊凝重,騎兵小隊五十餘人隻剩他一人存活。而按軍令約定的期限也過去了整整五日,五日之期,邊境發生了何事,他一無所知。
他扶著已經抬不起來右臂來到船尾,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幅慘烈的畫麵戰士們在敵人的圍攻下拚死抵抗,鮮血染紅了碼頭,而他自己也身受重傷,倒在了血泊中……
他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望向遠方。夜幕已經降臨,江麵上一片漆黑,隻有幾點星光閃爍著。他感到一陣寒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寒顫。但他並沒有回到船艙,而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凝視著黑暗中的江麵,仿佛能從那裡看到答案。
有人手提兩壺美酒出現在身後,悄然接近,歐陽詔應聲拔劍。
“戾氣這麼重?”劉子明搖了搖頭,晃了晃手中的美酒,“酒差點被你打碎了……”
歐陽詔單手收劍回鞘,接過一壺酒香四溢的迎春風,笑了笑,說道“你我真是好久不見了……”
“確實有許久未見。”
歐陽詔眼皮都沒抬一下,“你小子……三年還是個窮書生,轉眼間便成一國大學士了……”
劉子明嘿嘿一笑,在歐陽詔對麵坐了下來,“你也不差,男兒征四方,守疆護國,痛快!”
兩人簡單地敘了敘舊。
歐陽詔撇了撇嘴,“這是要走背劍山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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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明點了點頭,“是啊。”
歐陽詔環顧了船身一眼,咳嗽兩聲,問道“你想靠蒼梧派的弟子護船過去?這些人是實力不俗,但海盜強悍人數眾多,這些人未必肯出死力。”
劉子明忽然開口“思慮太多,可對你的傷情沒有什麼幫助。”
歐陽詔睜開眼,笑道“都要死了,有什麼區彆?”
“想過沒有,西域五鬼為什麼要殺你?”
“尋仇。多年前朝廷西域平亂,五鬼之一的無影鬼侯平生死在我劍下。”
劉子明眨了眨眼睛,望向湖麵的波光,問道“西域離此地遙遙千裡,他們怎麼得到的訊息?”
歐陽大將忽然一怔,略作思量,很快反應過來,“朱宏老鬼和西域賊人勾結。”
他放聲笑道“我該槍挑了他的。”
劉子明也開懷打趣“刺殺朝廷命官,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