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商隊安全事宜的老鏢頭陸跋猶如感慨幾乎是老淚縱橫,此行折了那麼多兄弟的性命,眼瞅著就能拿下那雇主的打賞金餅並完成業內少有鏢師敢接下的“天鏢”使命,可謂是名利雙收,等他借名聲投入滄海鏢局那才叫野雞變鳳凰,哪裡還去記得這些幾十條葬於沙漠的亡魂。隻是行百裡者半九十,彆看敦煌城寸土寸金金碧輝煌的,城內城外的危險恐怕不比那些響馬盤踞的沙漠腹地小。
所幸快到敦煌城的時候途徑一座隴右邊境小鎮,竟然碰上了一夥同行鏢隊幾十人也要入敦煌城,陸跋幾次言語試探,確定了這些生麵孔不是響馬偽裝,於是重金聘請這些人一同前往,這些人也倒痛快,尤其是那位姓劉的讀書人,年紀輕輕已是鏢局的副把頭,卻是一個市儈貪財之徒,聽說有黃金打賞,二話不說就主動領了開路的苦差事,引得陸鏢頭心中嗤笑,如此貪財,就怕有命入城沒命拿走黃金。
商隊腳程快,日行五百,夜行八百,不敢耽擱,三日後便繞過漠北邊境三城,隻差五十裡路便可直入敦煌城。金碧輝煌的聖城矗立在遠方,月明星稀,可見遠處山峰陡峭如刀,惡境之地竟可直飲清泉。
商隊要在漠上月中泉泉畔做最後歇腳,待天亮一鼓作氣進城。夜幕降臨,姓劉的公子哥手提一尾紅絲酒葫蘆,緩緩走向在泉邊繞水喝的陸鏢頭,笑道:“陸老哥,小弟有一壺好酒,卻無好友共飲,實乃憾事一件,若是閣下不嫌棄,可願與我共飲好酒,共賞月色?”
陸跋轉過身來,借氣度不凡的公子遞來酒葫蘆,笑著應承道:“豈敢豈敢,公子盛情,陸某豈可推脫?”
兩人相視一笑,坐在月中泉水美景之畔,盤膝對飲,陸跋也不客氣,畢竟水雖清甜,怎可與美酒佳肴相比,何況這酒細細品來,入口辛澀,但略加咀嚼滋味,便似靈泉回甘,令人舌底生津,實乃難得的佳釀。
陸跋舔了舔酒沫,喜道:“這是百花樓的牡丹酒?可不便宜呀,公子出手闊綽,陸某占大便宜了。”
劉子明哈哈笑道:“陸老哥果然是識貨之人,在下乃是南漳郡人氏,家裡從事酒水專賣,這牡丹酒雖然難得,但劉某有的是法子弄來,陸老哥儘快開懷暢飲便是。”
陸跋滿臉漲紅,擺了擺手,推辭道:“哎,不可再多喝了,怕誤了明日正事,雇主怪罪下來,陸某可是吃罪不起?”
劉子明眼眸裡閃過一絲異色,很快平靜下來,指了指駱駝馬隊,溫和道:“是何人所雇?”
陸跋哦了一聲,“是那宋……”他忽然欲言又止,盯著劉子明的雙眼說道:“雇主的性命是保密的,這是行規,劉公子也是同行,怎麼會不懂?”
劉子明眼看對方起疑,也不驚慌,緩緩道:“恕罪恕罪,家父喜好遊走江湖,不惜耗儘家財才組下這支鏢隊,卻遭奸人所害,我這次來敦煌城便是來接任父親的鏢頭位置為父報仇,不過小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對這鏢行規矩是一竅不通,讓陸老哥見笑了。”
陸跋聽後,微微皺眉,眼神變得深邃,沉思片刻後,他的眼角才漸漸舒展,放下心來:“原來如此,公子可知仇家是誰?等此件事了,陸某投身滄海鏢局門下之後,可為公子報仇雪恨。”
劉子明一臉肅穆,語氣沉穩:“是那個隴右第一鏢局沙眼鏢局的前身,滄海鏢局?”
“公子也聽說過?”
“鏢道方欽南總把頭的名字誰人不知啊?”
陸跋東張西望一番,走到劉子明身邊,壓低嗓音道:“方鏢頭已經收我為徒,不妨告訴公子,此次天鏢任務就是為了我入鏢局造勢!”
“陸老哥前途無量啊。”
陸跋拍了拍劉子明的肩膀,語氣堅定:“你請我喝酒,也算看得起陸某人,你放心這仇必要報了!”
劉子明沉默不語。
“怎麼?公子不信陸某?”
“不是,陸老哥義薄雲天,在下佩服不已,隻是我並非不想報仇,而是沒辦法動手,更是找不到人。”
陸跋一頭霧水道:“這怎麼說?”
劉子明說道:“老哥可知這敦煌城有囚城一說?”
“這個難不倒我,這敦煌城即使西方極樂,也是囚徒地獄,我朝古製,凡有獲罪流放者皆流放此城,入城外山頭金佛窟修繕佛身,消除罪孽。”陸跋眼角一眯,“莫不是公子的仇人在金佛窟做苦役?”
劉子明嘴角泛苦,“正是如此,那賊人原是南漳刺史,名叫李炎兵,在南漳郡時就是草菅人命的狗官,便是他害得我父死於非命,我必親手殺他雪恨!”
陸跋皺了皺眉,“如此,倒是不好辦了……”
劉子明點頭道:“陸老哥前途似錦,不敢讓老哥為難,我等護送你們入了城自會想法子”
陸跋有些猶豫,搖頭道:“公子說的哪裡話?瞧不起陸某人?法子倒是有一個……”
“是什麼辦法?”
忽然傳來一陣曼妙歌聲打斷兩人的對話。
漠上有女子背月而歌,聲調婉轉悠揚。
煌煌大漠,千佛金窟,竟在這歌聲下生出神聖的氣息。
劉子明呆呆望向坐在駱駝上歌聲猶如天籟的女子背影,“這位是?”
沒想到陸跋忽然麵色一冷,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警告道:“兄弟我勸你一句,彆打聽這位姑娘的事,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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