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陵朝第四代李家天子自洪德五十一年榮登大寶登基稱帝以後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悄無聲息的刺客弑君讓在場的所有大多數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刺客時機把握之精準,動手之速度遠遠超過禁軍和三司的反應速度,事發時朝廷江湖力量和大內禁軍都被強力牽製,誰也不知道這個刺客是怎麼混進昭天台的。事實上連他的樣貌都來不及看清,便有一根黑色金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鑽入皇帝眉心。
隻是那根黑針懸停在天子額頭幾公分處的距離就悍然停滯,對於在場的幾大高手,顯然那名刺客漏算了一個人,亦或是不將那般年紀的少年放在眼裡,那個北陵新生代的佛道魁首,曾在漠北沙漠一人破去劍仙淩如寒九劍的少年武僧!
武僧十二光腳赤身攔在南朝天子身前,雙指間金光奕奕,撚住那根無尾黑針,嗤嗤嗤,瞬間響起沸水翻滾之聲!
一對枯瘦的手指瞬間皮開肉綻,幾乎見骨!
那針上竟抹有絕世劇毒,連佛道金剛不壞也能輕易破去!
緊接著隻見那少年武僧臉色驟然大變,抬臂屈指數次彈擊另一隻手上雙指緊撚的那枚無尾毒針,口中輕緩吐出十字佛梵聖經,試圖以無量佛力淨化一切邪祟,卻隻得金光消散,金海枯萎的氣機潰敗之象。
那刺客偷襲一擊得逞後便拂袖逃遁,天武大師也在此刻出手攔下,四重相的金剛障和內力雄厚一指禪雙管齊下,豈料那刺客身手滑膩,擅使暗器,就是重魁境佛門大金剛境界的武道第二人也擒他不下,加之心憂弟子十二便不再追擊。
可那毒針當真厲害,已是初步重魁境宗師的武僧十二不過片刻儼然是臉色慘白,周身竅穴泛起怪異的綠色之相,顯然毒入肺腑,縱是公認外家功夫裡防禦無敵的金剛障也無能為力,天武大師隻能以一身恢宏氣力渡入愛徒體內,以真氣對抗劇毒。
更可怕的是那毒針上的劇毒針對的並不是少年武僧一人,昭天台方圓幾裡之地先後有幾十名金刀禦前侍衛突然倒地,口吐白沫,緊接著是那些皇親國戚,最後就連皇帝陛下也不幸中了招,癱軟在了龍椅之上。
所有人回過神來,不過瞬息之間,局勢已然大變,那柳千秋出刀之後斷去秦楚的頭顱,隻不過是斬去一具替死的巫偶傀儡,持傘妖女也未心疼那具煞費苦心打造的天魔傀儡,隻是趁著場麵大亂,將那被重弩穿身的手下周渡江和那不聽話的妹子秦錦瑤救走。
眼見盟主都逃走,那死了一半的魔道妖眾也個個逃之夭夭,本來數萬的禦林軍早已封鎖了皇城,可這群的中堅力量不知從哪得了些可以憑空遁身的符籙法器,隻消內力扯斷符籙便可以逃出千裡之外,就這樣昭天大典以朝廷的慘敗為結局落下帷幕。
緊接著全程保持旁觀的劉子明就嗅到了一些大亂將起的危險味道,他早就布置下了承天司的一應後手,雖說這群妖人憑著神奇逃匿法門出乎了他的意料,倒也不是不能查到些蛛絲馬跡,那人模狗樣的書院老儒生就是突破口,隻是眼下京歌局麵動蕩,混亂的場麵在所難免,為了穩住局麵可以調動的人手終究有些捉襟見肘。
他又何嘗不知今日種種的變化,如番僧的反水,天武大師的立場模糊和不作為,刺客突然的攪局,皇族幾十人身染劇毒,天子命在旦夕……都是那位秦宰相一手造就的手段,在那位權相的手中,那為親情所困的女巫王隻是一把鋒利可利用的銳刀罷了,這局棋早在他入京的時候就已經布局完畢,劉子明之所以不做應對,不是看不清失卻了先手,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人頭沒人罷了,隻能韜光養晦順勢而為,要知道,這隻是開始,接下來的日子隻會更艱難。
昭天大典刺殺案,便是秦清泉第一次在劉子明麵前落子,以四菩薩廟為開端,所以要想解開困境,就必須解開天懸大師死亡的真相,隻是眼下皇帝陛下命在旦夕,他哪裡還有精力去追凶查案,隻好修書一封快馬送往南詔國去求助自家媳婦了。
若是天下隻有一人可救,那就是童姑娘無疑了。
緊接著他秘密受詔入皇宮,時隔數年再次見聖,隻是那皇帝陛下已然病入膏肓,臥榻龍床,臉上毫無人色,難看之極。
興許是相黨方麵的推動,太醫院的醫療力量進宮途中遭受了重重阻力,無疑加重了皇室的傷亡,此時的養心殿內氣氛凝重,人人不敢吱聲喘氣。
太子殿下親自為皇帝試藥喂藥,一乾機要大臣也入宮跪拜在天子殿下,憂心聖安,隻不過各懷鬼胎,相當一部分相黨的爪牙隻是來看看皇帝幾時殯天。
內閣和六部召開緊急密會,雖有秦宰相獨攬朝綱大權在手,但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即該請奏陛下下旨讓太子監國才為妥當。隻是陛下昏迷之際隻召見了承天司的周司丞和太子殿下二人,還有一名跟隨皇帝多年的心腹太監齊公公,養心殿內的對話外界不得而知。
一場初春大雨潑灑在莊嚴肅穆的龍宮皇城之上,十三連走廊之上大小雨簾掛在陰沉的九天之下,不禁讓人感傷。
養心殿外,臉色陰沉的柳統領按那柄不赦赤刀守在殿門口。
養心殿內,劉子明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隻是彼時的他還對劉大人充滿著戒心和警惕就如同對周司丞那般防範。
劉子明掀開前襟,屈膝跪下,“臣,劉子明見過陛下!”
病榻上的年輕天子苦澀笑了笑,顫聲道:“子明……回來了,這幾年遊曆民間辛苦你了,你所做的周卿都和朕說了,朕心甚慰,咳咳,朕……”
說話間皇帝陛下咳嗽不止,劉子明畢恭畢敬道:“陛下還是不要說話,先休息休息,眼下的局麵交給臣就好了。”
太子殿下瞥了他一眼,心中譏笑隻不過是比自己年長幾分的家夥有何能耐?隻是仗著父皇的恩寵胡作非為罷了,他乾脆也不忍著,冷笑道:“劉大學士好大的口氣,也不怕說大話閃了舌頭?”
劉子明轉頭看向這個朝廷未來的儲君,平淡笑道:“太子殿下不信也無妨,且看看劉某是不是說的大話。”
太子殿下冷哼一聲。
虛弱的皇帝陛下眼眸低垂,朝他招了招手,太子立刻俯身到床前抓起父皇的手,“父皇有何吩咐?”
隨後皇帝陛下在太子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隻見一向少年意氣的太子殿下轉過頭來看向劉子明,神情多是疑惑交雜著震驚。
劉子明被看的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相問,不想皇帝陛下卻先開口道:“子明啊,朕令你暫任承天令,替周卿接管承天司,追查歹人,”
劉子明愣了一下,承天令?那豈不是比周司丞還大一職的承天司最大主官,據說承天司成立這許多年此職從來空缺,向來被司中默認為皇帝陛下兼任,此旨一下,意味著他劉子明就徹底將承天司收入了囊中。
劉子明撇過頭看了不遠處的周司丞一眼,見這位皇帝心腹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權利交接,起初還在震驚,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是壯士斷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