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念完,明心靜觀後緩步繼續朝前走去。
當他越靠越近,居然看到白狼用身體包圍著的嬰兒,正眨著眼睛看著自己。
僧人明心“阿彌陀佛,這孩子還活著。”
白狼收起吼叫,眼裡的戾氣與殺氣似乎一瞬間沒了。
白狼從嬰兒身邊起身,緩緩走到明心腳邊,看起來孱弱無比。
人們這才看到白狼身上的血口是一片奇怪的樣子,新傷口泛著殷殷的鮮血,舊傷口尚未完全結痂。白狼一臉哀傷的看著僧人明心,明心像是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
前一秒還殺氣騰騰的白狼旋即一頭栽倒在了明心的腳邊,死去了。
阿三和商隊的人們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阿三驚訝又感動的說“難道是這白狼救活了這孩子嗎?這麼冷的天,狼居然沒有吃掉這孩子?還用自己給孩子取暖,用自己的血來喂這個孩子?”
明心淡淡的說道“阿彌陀佛,萬物有靈。”
人們趕緊聚過去。明心抱起嬰兒,嬰兒臉上身上滿是初愈的傷口結痂,但麵色紅潤。嬰兒朝人們笑著伸出小手,手心上暗紅色的血塊依然在。
阿三“小家夥真可憐,手心還握著血塊。一定是剛出生就被扔了。唉,他的家人一定以為這孩子死定了才不要了。哦,我的天啊,聽說手握血塊出生的人,長大後定會大權在握。”
明心握向孩子手心,硬血塊掉落,一枚紅色的楓葉形胎記赫然於掌心。
阿三“真主安拉,這孩子,定有天佑。”
明心看向周遭,詢問阿三“我們可否在此地多等等,看是否有孩子的家人來探。”
阿三“在草原上趕路可是容不得半點馬虎啊。草原的天象可從來都是說變就變,要想儘快到達汪部,我們必須得抓緊趕路了。明心。其實,這孩子跟著我們趕路也是個風險。要不……”
明心脫下僧袍裹在嬰孩身上,抱著孩子走向商隊,人們紛紛拿出水和食物。
阿三“天啊……這個和尚怎麼這麼倔強?”
商隊並沒做過多停留,繼續趕路,在草原上留下一串背影。
風吹草痕如海浪。
正午,雲卷蔽日。
勃爾帖蓬頭散發,滿眼通紅赤腳騎白馬疾馳而過。
她身後不遠處跟著一輛華麗的白駱駝勒勒車。
老阿穆爾在哄完女孩們之後,趕緊架上了屬於孛兒帖的白駱駝車,一路相伴。
車旁還跟著一個男人,周身滿是銀鈴,頭戴鹿角,麂皮麵具,身卦彩綢,腳踩熊靴,手上還端著鑲嵌著綠鬆石和瑪瑙的白海螺法器。他就是薩滿法師,克酋泰德利。
在草原上,人們信賴著薩滿法師,他們掌握著人與神靈之間的溝通。
勃爾帖翻身下馬,不顧一切的衝向天葬台,沒見到孩子。
她愣在原地,一臉茫然時,薩滿法師和女仆們趕到。每個人都驚訝不已,麵麵相覷。
勃爾帖回頭看向薩滿法師求解。克酋泰德利緩緩戴上麵具,聽起海螺。
勃爾帖“克酋泰德利,我,我的孩子呢?這……我孩子的骸骨怎麼不見了?我的孩子在哪?”
克酋泰德利振臂向天,腰間的鈴鐺瘋狂作響,口中念念有詞,渾身抽搐搖擺。
克酋泰德利“她是草原王者的女兒,她是從天而降的戰神之女。他的父親將擁有最大的帝國。”
勃爾帖“克酋泰德利!住口!收起你那套阿諛大汗的詞彙,我要我的女兒。我女兒的骸骨究竟在哪?”
阿穆爾“勃爾帖,不能這樣和薩滿法師說話的呀,他可是草原上能和天神坦哲瑞通靈對話的人!”
克酋泰德利眼泛藍光語氣一變“那流淌著血光的白骨,將成為他邁向霸業的階梯。但是,哀嚎與戰鼓將在他枕邊終生齊鳴。母親們將留下血淚,那是來自被侵略的部落的怨念詛咒。他的女兒們將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們將擁有金銀珠寶,她們將被蒼生銘記——那手握紅纓降生的女孩,戰爭的祭品……”
勃爾帖聽到這些詞,驚愕著跪坐下來,她朝天空哀嚎“偉大的坦哲瑞天神,不論生死,請保佑我的女兒……法師,你快求求天神,我的女兒在哪,讓我找到她,她是生是死,她的骸骨在哪。”
孛兒帖陷入了癲狂,反複重複著這些話。這孩子的降生,與天葬,與消失的屍體,都太讓她崩潰。她甚至無法向任何人去述說這一切。這來過而又消失的孩子。究竟,未來會怎樣?
克酋泰德利“可薩滿法師隻為真正的王服務,原諒我,天神隻讓我說這些了。蒙古王,還不是真正的王。”
薩滿法師搖晃著在天葬台周圍跳著神秘的舞蹈。
當轉到天葬台另一側時,他忽然停止了舞蹈,幽幽的摘下了麵具。
克酋泰德利“看來,孩子死了。”
孛兒帖和阿穆爾聞聲趕來,赫然見到死去的白狼。
白狼潔白的皮毛上,壓著一粒橙黃色的蜜蠟佛珠。
孛兒帖拿起蜜蠟,攥緊了手心裡。
她覺得自己似乎永遠都無法解開,天葬台邊曾發生過怎樣的,生死輪回的故事。
但也是從這一刻起,她把這個女兒珍藏在了心底和記憶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