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開學季,秋丫娘要上班,所以早飯總是比其他人家要提前。
先添上半鍋水,燒開了灌一暖壺,然後舀到洗臉盆一些,秋丫娘兌上點涼水洗完臉,就用蓋簾蓋上,不然等其他人起來再洗的時候水就涼了。
秋丫爹用完,水已經黑了,秋丫有些嫌棄,洗臉的時候儘量繞開嘴巴,等拿起毛巾擦臉時,也隻用邊角乾淨的地方。
她對父親向來不親,所以隻要是父親用過的東西,她打心眼裡抵觸。
玉米麵貼餅子熟了,秋丫娘把鍋裡的水舀出來,待餅子烘一會兒再起鍋。
然後把一摞子凍在一起的碗從碗架子裡捧出來,碗架子還是幾年前用土坯搭的,裡麵放了兩層用向日葵稈擺的堂板,前麵掛了個布簾。秋丫爹打算抽空做個碗櫥。
秋丫娘把從鍋裡舀出來的壓鍋水,慢慢倒進凍在了一起的碗邊上,稍待片刻,感覺應該融化了,用手使勁一掰,隻聽‘哢’的一聲輕微的脆響,一個碗就被起了下來,碗底還沾著一圈冰碴。
儘管時間還早著呢!秋丫還是匆忙吃了半塊餅子就放下碗筷,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利落之後,迫不及待的去找娟子。
雖說娟子家就在隔壁,秋丫照舊還是踩著雞窩,跨上牆頭,還沒等翻過去,被正推著自行車要出門上班的母親數落道:“多大的姑娘了,不知道戒在點穿衣服,幾步的道?”
秋丫對付了一句:“弄臟了我自己洗,不用你。”
“褲襠揦開了口子你自個也能縫?”
今時不同往日,秋丫娘早出晚歸,沒有充裕的時間做家務,所以儘量把很多要衍生的活計扼殺在萌芽狀態。
秋丫朝母親做了個鬼臉,翻過牆跳到娟子家去了。
雖說現在家裡經濟條件比原來好了很多,但秋丫還是想回到從前。
那時候母親會把一切都為自己打理好,放學回家第一眼就能看到母親、吃到她做的熱乎飯菜。
如今每天放學回到家,屋裡冷冷清清,好多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每當這個時候,秋丫好羨慕其他小夥伴,人家的母親都不用去上班。
娟子家看來還沒做中早飯,門上麵的天窗正有一股股熱氣噴湧而出。
秋丫推開門,貓著腰從下麵比較稀薄的熱氣中往屋裡走,還要小心腳下、避免被滿地的乾柴絆倒。
娟子的外婆不知道啥時候來的,正蹲在灶坑燒火,秋丫打了聲招呼,撩起裡屋門簾,頓時,滿屋的尿騷味撲麵而來。
馬玉芝家睡覺從來不鋪氈子和褥子,直接睡炕席上。
一是幾個孩子差不多都有尿炕的習慣,二是條件也不允許。本來隻能兩個人扯一床被子,能蓋上就不錯了,哪兒還有鋪的?
早晨燒火做飯,炕熱上來,晚上孩子們尿到席子上、浸到下麵炕泥裡的尿液開始蒸發,並升騰起隱隱約約的熱氣。
還好現在席子不算舊,頭幾年總是鋪著大窟窿小眼的爛席子片,往往早晨醒來身上不知哪塊兒就紮著刺。
“娟子!”秋丫朝炕上還有人沒起的被窩喊了一句。
“去她奶奶家睡了,還沒回來。”鍋台邊上傳來馬玉芝的聲音。
她家睡覺本來就夠擠的,老母親的到來就更住不下了,要有人出去借宿。所以馬玉芝會打發一個孩子晚上去婆婆家睡。
娟子喜歡奶奶家的牛犢皮褥子,躺在上麵滑滑的,比自家的炕席板舒服多了,所以搶著去住。
爺爺奶奶還有二十歲的小叔和十七歲的小姑,再加上娟子一共五個人,睡一鋪炕很寬鬆,其他叔叔姑姑們都已經成家立業。
見娟子不在,秋丫有點失望,不知該等她一會兒還是自己先走。
正猶豫著,娟子回來了,進屋就說:“飯還沒熟?一會兒上學該遲到了。”
“催命鬼,就不能在你奶家喧完再回來?”馬玉芝罵了一句。
“不想在那兒吃,以後我也不去她家睡了,誰愛去誰去。”娟子氣呼呼的頂了一句。
“缺火的玩意兒,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大清早就詐屍。”馬玉芝轉身揚起手做出欲打娟子狀,遲疑了一下,又把手縮了回去。
娟子這時才發現秋丫,說了句:“走,咱們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