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淨鞭再響!
一切禮樂、聲響,皆歸於沉寂。
群臣皆持芴肅立於班次之中,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隻聽著,端坐在帷幕後的皇太後說道“今日吉日,群臣畢至,國家有嗣,社稷有後矣!”
群臣於是在王珪、蔡確、韓縝率領下,持芴而拜“皇帝陛下幸甚!”
“皇太後殿下幸甚!”
“皇後殿下幸甚!”
如此,三拜而禮,起,宰相王珪、蔡確,持芴升殿,到了禦前,開始跳舞。
手舞足蹈,足蹈手舞。
這同樣是唐代傳下來的規矩。
凡典禮、聖節、大朝會,百官禦前舞蹈以賀。
所以,舞蹈道賀,在唐宋時代是和臣服、恭順掛鉤的。
當今天子生平之誌,就是擒北虜、西賊之酋首,於殿前舞蹈。
兩位宰相,舞蹈禮畢。
帷幕內的高太後,才接著道“兩位宰相,請依治平故事,暫充皇子延安郡王立儲禮儀使,宣讀官家立儲製詞!”
“唯!”王珪和蔡確,立刻恭身匍匐,再拜而起。
在高太後的授意下,入內內侍省都知張茂則,充任為今日聖旨傳遞閣門使者。
他托著寫在白麻紙上的製書,亦步亦趨,來到兩位宰相身前。
然後跪地匍匐,將天子製書,恭呈在上。
王珪和蔡確,對著張茂則手中的製書,再拜稽首“臣珪(確),恭請天子製書!”
這才敢伸手,小心翼翼的一起從張茂則手裡接過那張被折疊在一起的白麻紙。
兩位宰相麵朝帷幕,稽首再拜。
然後才轉過身去。
蔡確向後主動退了一步,讓王珪站到了前麵。
他的手,托著那寫滿了立儲製詞的白麻紙的末端。
王珪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去,看著製書上那一個個鬥大的文字,用著抑揚頓挫的聲音,開始宣讀。
“門下……”
“建儲非以私親,蓋萬世之明統也!主器莫若長子,茲本百王之謀……”
“皇子、彰武軍節度使、延州管內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持節都督延州諸軍事、延州刺史、上柱國、延安郡王、食邑六千四百戶、食實封兩千一百戶某……”
“溫文日就,睿知夙成!”
“方回馳道之車,能止班輪之鶩……”
“辨正南陽之牘,允符東海之休……”
“自疏錫於王封,益光華於德望……”
“勝衣視膳,淵然孝友之資!”
“明禮受經,不煩師傅之誨……”
“於戲!立愛始親,商以成千歲之業!建嗣必子,漢以撫四海之故!可立為皇太子!”
“朕未康複禦殿之前,權以皇太後臨朝聽政,皇後權同佐理軍國事!”
帷幕升起。
趙煦被向皇後牽著,走到帷幕之前。
“六哥,出去吧!”
“讓朝臣都來道賀!”
趙煦抬起頭,從殿上看向殿下。
滿朝紫緋,青綠間雜。
他昂著頭,來到殿上階前。
群臣持芴相進,伏地匍匐,再拜而讚“臣等恭問皇太子殿下萬福無恙!”
“我無恙!”趙煦輕聲說著。
聲音好似穿透了時空。
從元符三年的福寧殿的那個夜晚,穿透到現代的高樓大廈,大學校園和考古工地上。
此時此刻,趙煦感覺,自己好似一條已經遊到了曆史長河下遊的魚兒。
他奮力一躍!
從那下遊,溯源而上,回到了他出生和成長的故地!
居高臨下,俯瞰上下九百年。
見證得失,所以知軍國之繆誤!
釋卷再讀,於是知上下之弊!
驀然回首,再掌天下之權!
於是,趙煦伸手,微微一抬“卿等免禮!”
群臣,山呼海嘯,聲聲入耳。
殿後,禮樂再起。
黃鐘再響,動於殿內殿外。
每個人都知道,哪怕是在守在殿外的禁軍都知道。
今日之後,一個全新的時代,已經驟然降臨!
大江南北,大河內外。
從嶺南的荊棘長路,到蘭州會州的漫漫荒野,自河北的滔滔大澤,到江南的煙柳池塘。
大宋九州萬方,二十四路軍州,一萬萬臣民,從今天開始,有了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