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趙煦在延和殿便殿上,見到熊本的時候。
遙遠的隨州官道上,一騎官使,策馬而來。
使者直趨入城,高舉著手中的天子令牌,直入隨州官衙內。
“責授筠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臣沈括今在何地?”
官衙上的官員看著使者手裡的令牌,也看向他身上穿著窄袖紫袍公服,知道這是來自汴京大內的內臣。
於是連忙下衙,拱手問道“未知天使此來是?”
“皇恩浩蕩,大行皇帝遺命,少主恭依之!”這使者高聲說道“太皇太後、皇太後下慈旨,起複責授筠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臣沈括入京!”
那官員聞言,一屁股癱軟在地。
“沈括……起複了……”
他很清楚,過去三年,沈括在他的監視下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不許他寫信,不許他的朋友探視。
可謂是將那個罪臣……不對……大臣得罪死了!
而他很清楚,一旦起複,那以沈括在責貶前的級彆,將迅速成為待製重臣!
一個待製重臣,收拾他這樣的地方選人,一個指頭就夠了!
這使者看著那官員的模樣,就已經差不多知道發生什麼了,在心裡麵罵了一聲“蠢貨!”。
國朝重臣隻要沒有被剝麻,就還有起複的可能。
被安置到地方上,一般都是表麵上做做樣子,實際上很多人都會為了將來刻意結交這樣被責貶的重臣。
萬一人家起複回京了,自己也可以跟著飛黃騰達。
即使最終沒有被起複,也可以撈一個好名聲!
像這樣蠢的家夥,簡直世所罕見!
於是,他轉身看向其他在場的官員,高舉著手中金牌“誰願帶我去見沈括我還有旨意宣讀!”
馬上就有一個青袍小官,恭恭敬敬的上前“天使請隨下官來……”
……
隨州城內,一座孤僻的破院子中。
五十四歲的沈括,正拿著筆,在一張已經發黃的舊紙上,勾勒著什麼。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也沒有怎麼在意,隻是專注著眼前的事情。
篤篤篤……
敲門聲傳來。
“沈公可在家?”一個恭恭敬敬的陌生聲音問道。
“誰啊!”沈括的妻子張氏聞言,就從裡屋罵罵咧咧的走出來。
她打開,門口是一群官吏,一個個點頭哈腰滿臉笑容。
三年來,這是張氏第一次在隨州的官吏臉上看到笑容。
“你們做什麼?”張氏的脾氣,素來暴躁,她見著官吏們的模樣,眉頭就皺了起來。
“是沈夫人吧?”領頭的官員彎著腰,稽首問道“敢問沈公可在?”
張氏警惕起來“你們找他做什麼?”
那官員立刻答道“還請夫人速速為沈公更衣沐浴,擺好香案!”
張氏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在這個瞬間宕機了。
“你們說什麼?”她顫抖著問道。
“汴京天使已至!”
“大行皇帝遺命少主,兩宮推恩,聖旨起複沈公入京!”這官員拱手說道“恭喜了!恭喜了!夫人!貴府官人,將回汴京,重新入朝輔佐少主!”
半個時辰後,就在沈括責居的破院子裡。
沈括重新梳理好了頭發,還洗了一個澡,換上了三年未穿的公服,在院子中也擺好了香案,他的妻子張氏則換上了新衣裳,神色也不再彪悍,而是帶了些女人的溫柔和靦腆。
嘎吱一聲,院子門被推到。
一個穿著窄袖紫袍的年輕內臣,走了進來。
門外,聚攏了無數人群,那些昔日或冷漠或好奇或熱情的鄰居們臉上此刻都掛滿了恭維的笑容。
那內臣拿出一塊金牌,舉在手中,看著已經換好了公服的沈括,問道“可是沈公諱括公?”
沈括點點頭,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拱手拜道“正是沈括!”
這內臣馬上就露出笑容來“恭喜!恭喜!”
他麵朝汴京方向拱手“皇恩浩蕩,大行皇帝遺命少主,兩宮推恩,已在本月丁卯日,詔下三省,中書舍人草詔,起複沈公入京輔佐少主!”
沈括一聽,馬上麵朝汴京方向頓首而拜“大行皇帝隆恩臣括百死難報!”
這內臣清了清嗓子,然後正色道“責授筠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臣沈括何在?”
“臣在!”沈括起身恭立在香案前。
“沈括接旨吧!”這內臣說道。
沈括立刻跪到了擺好的那個麵朝汴京方向的香案前,規規矩矩的照著臣子之禮,拜了三拜。
然後,就看著那個內臣,拿出了標準的聖旨。
以上等的蠶絲為絹,絹上以純金的龍紋,點綴其中。
沈括的內心,此刻變得無比激動。
三年了!
責貶隨州安置的三年,他的人生一片灰暗,甚至看不到曙光。
月前,天子駕崩的哀音傳來,更是讓他深陷絕望——天子已崩,新君年幼,他起複遙遙無期矣!
不意如今峰回路轉。
“門下……”內臣的聲音,在他耳膜中變得恍惚。
以至於他甚至聽不清在說什麼,隻能聽到一些關鍵的詞句。
“朕尊大行皇帝之遺命……”
“受太皇太後、皇太後之保佑……”
“膺天之眷……”
“起複,責授筠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臣沈括……”
“可特授朝議大夫,提舉專一製造軍器局,彌英閣講書……”
沈括聽著,下意識的叩首再拜,機械一樣的回答“天恩浩蕩,沈括恭遵旨意,願為陛下效犬馬之老……”
說著,他就已經淚流滿麵。
永樂城大敗,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將他的人生一刀兩斷。
曾經一切光明,都在戰敗中消散。
所有一切榮譽歸於寂靜。
朝堂上,是他的政敵蔡確主政。
信任、重視他的天子,對他似乎也失望了,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