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夜幕已經落下,壽昌坊中,文彥博甲第內宅。
已是酒酣耳熱,賓主儘歡之時。
在坐的賓客,也都各自唱和了數遍詩詞。
文彥博飄飄欲仙,也有些微醉了。
便要在左右侍女的攙扶下,退入後宅歇息。
範純仁見了,便請求以晚輩之禮服侍。
文彥博知道範純仁的來意,於是點頭應允。
範純仁扶著文彥博,退到後宅內廳。
侍女奉來茶湯後,文彥博就揮手,讓左右都退下去。
“堯夫今日來老夫府邸,是給司馬十二當說客來的?”文彥博喝了一口茶湯後,就悠悠問著。
範純仁微笑著放下手裡的茶盞,拱手道“晚輩的這點小心思,總歸逃不過太師法眼!”
“少給老夫灌迷魂湯了!”文彥博搖頭看著範純仁,問道“司馬十二到底想做什麼?堯夫問過了沒有?”
範純仁答道“自是行君子正道,廢王安石邪法了,還天下蒼生一個公道!”
這是洛陽群賢念茲在茲十餘年的事情。
是韓魏公、富韓公臨終時,念念不忘的事業。
更是這位文太師,一直以來倡導的事情。
“如今,司馬公上書求開言路,太師當鼎力支持,共襄盛舉才是!”範純仁小心的選擇著措辭問道“何故如今,告病在家?”
文彥博聽著,頓時就嗬嗬的笑了起來。
他說道“司馬十二欲求直言,老夫當然是支持的!”
都堂上的宰執也是全體支持!
甚至都明發天下州郡了!
文彥博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奈何老夫年已八十,腿腳不便,精力不濟……”
“實在難入都堂,與宰執元老共議!”
文彥博看著範純仁一臉不信的神色,他微笑起來,端起茶渣,又抿了一口茶湯,然後悠悠說道“倒是堯夫,到底問過司馬十二,求了直言後,要做的是什麼事情?”
“司馬十二以為的王安石邪法,都有哪些?”
“將兵法算不算邪法?”文彥博注視著範純仁的眼睛,忽然問道。
範純仁錯愕的瞪大了眼睛“將兵法如何算邪法?”
那可是他的父親和名將張亢在陝西首倡的!
就是為了改變大宋過去更戍法下,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戰力孱弱的局麵而設。
數十年下來,效果顯著,如今大宋西軍的戰力越來越高,不再懼怕和西賊野戰,甚至可以在野戰中戰而勝之就是最好的證據!
“可將兵法,正是在王介甫手中,才成為國家成法的!”文彥博悠悠說著。
“司馬十二,若要罷廢之,堯夫如何以對?”
沒有人比文彥博更清楚,在洛陽半山園中寫了十五年資治通鑒的司馬光內心的憤懣的了。
儘罷王安石邪法。
對其他人或許是個口號但對司馬光來說,就是他的生命,就是他的理想,甚至是他的靈魂!
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將兵法,同樣是其目的!
範純仁被問的低下頭去,不知如何回答。
他最終隻能無助的低頭“若如此,我當儘力勸諫之……”
文彥博笑了“當年,司馬十二也勸諫過王介甫……”
“王介甫的那封答司馬君實諫議書,堯夫看過吧?”
範純仁點點頭。
“蓋儒者所爭,尤在於名實!”文彥博歎道“王介甫早就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
“司馬十二,想不想爭這個名實?”
“他當然想!”
“既然他想要這個名實,那王介甫的一切法令,就都是邪法!”
文彥博語重心長的對範純仁道“堯夫,與其在老夫這裡苦口婆心,不如回去問問司馬十二……”
“到底什麼是邪法?”
“他又打算在什麼時候,將這些邪法統統罷黜!”
文彥博太熟悉司馬光了。
“此外……”文彥博念著昔年故友的情誼,和範純仁道“自古以來,欲變動法度,則必須得天子支持!”
“如今天子仁孝,事事以大行皇帝孝子自居……”
“若要變動成法,變易大行皇帝基業……”
“李資深如今可還在禦史台裡待罪呢!”
李定就是胡言亂語,牽扯了一下專一製造軍器局就已經捅了馬蜂窩。
那位少主震怒,據說當殿喊出了‘欺負孤兒寡母’、‘吃絕戶’這樣的話。